这个中年男子叫胡康才,日常在这片街区做点掮客的营生。掮客其实就是牙行中介之类的,但不同的是,牙行一般有官家背景,他们中介作保是得到官府认可的。但是掮客不一样,他们没有官府背书,纯粹是凭着熟悉行情、沟通人脉,用自已的三寸不烂之舌赚点差价或者打赏,也可以和雇主说好事成之后拿多少抽成。
胡康才做这行很久了,在长辛店这边也很是吃得开,可掮客毕竟算不上台面,收入也不稳定,饥一顿饱一顿的,至今没有娶上一房媳妇。好在他为人机灵,善于观察,刚才他在路口看到一辆马车进来,就留了个心眼,刚好看到朱老二主仆为龟奴驼女之事疑惑,便走上去为他们解惑,果然引起朱老二的注意。
“你对这片商铺知晓多少?”朱老二看到各种人力车、驴车、马车的数不胜数,车水马龙好不热闹,便想和胡康才这个地头蛇了解一番。
“回公子的话,小人自小在这片长大,也一直帮衬着此间店铺做些事,对市情倒也熟悉。公子有何疑问,小人必知无不言。”胡康才对自已专业上的事,倒也自信。掮客这活可没那么容易干得好,胡康才在这边摸爬滚打多年,自诩对这些内情了如指掌,当然,说出去的话有几分真假就不知道了。
“你且前面带路,领我四处闲逛。”朱老二说是让胡康才前头带路,自已却抬腿往前迈去,看到一家牌匾店招上写着“胡氏薪柴铺”,便要走了进去。
胡康才跟进前去,小声帮着介绍起来。
一边的田八和张峯急了,胡康才这人来路不明,自家主子就敢带上他,要是出点事情,自已两个人担待不起。田八急忙挤上前去,落后朱老二半个身位,呈三角状隐隐把胡康才挡到一边。张峯的手在身后招了招,会意的两个侍卫先行进了那家胡氏薪材铺探查,剩下的人紧跟上来,并且安排一部分人到登高布防,一部分人先行到前面几家店铺暗查。自已则追上前去,站到朱老二的另一边护卫。
胡康才半躬身,小翼介绍:“公子,这家胡氏薪柴铺已经开了四十多年了,原来在胡家老爷子手上从一个小柴火铺经营起来,现在是胡家三老爷在管事。”胡康才对这些店铺的来龙去脉是一门清,顿了一下,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继续说:“胡家老爷子的大女儿,也就是胡家三爷的亲姐姐,早年间嫁给保宁侯家七老爷当姨奶奶。”
胡康才余光看了看朱老二,似乎并没有听出自已言外之意,减弱些许声音说:“现在南大营用处的木炭、柴火和石炭都是胡家铺子供应的。”
田八跟朱老二解释着:“保宁侯陈家侯爷,是京城五大营中南大营的都指挥使。至于他们的七爷,小的倒是不清楚。”
朱老二面无表情的点点头,他们以为朱老二听不懂意思,其实他刚才一听胡康才说道胡家大姐嫁给保宁侯什么七老爷做妾,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。这个胡家煤铺大抵是依附保宁侯家,或者干脆是保宁侯陈家的产业,说是供应南大营薪柴支用,也不过是中饱私囊而已。
不过,朱老二装着不知道里面的门道,反正今天他来不过是猎奇而已。说话间,一行人踏入胡家店铺大门。
这家店虽是经营炭煤之类的腌臜物,不过门店倒是清爽干净,没有杂乱肮脏之处,店铺占了几个门面,除了柜台之外,都是些桌椅用于待客。想来此处只作为谈生意场所,商品交割应该另有他处。
店铺里一个身着绸服年过半百的掌柜看到有顾客上门,紧忙从柜台里走出来,拱手作揖道:“贵客惠临,小老儿这厢有礼了。”
朱老二他们没有说话,胡康才便替他开口:“刘掌柜,公子来贵铺,想来咨询一些事务。”
那个刘掌柜是认识胡康才的,他作为掮客没少和店铺打交道。只见朱老二一行人虽然此刻衣着并不华贵,却气度非凡,一看就是久居上位之人。来带店铺就算做不成生意,也不敢得罪这些人,于是热情的说:“如不嫌弃,贵客是否移步上座。小老儿自然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。”
待朱老二坐定,田八和张峯分站两边,让刘掌柜更加觉得此少年绝非寻常。
“刘掌柜,你家店铺都经营哪些货物?”朱老二端起送上来的香茗,掀开杯盖看了一眼,划了两下茶叶沫,便放了下来,不是他不口渴,也不是嫌弃茶叶品质差,而是自小皇室教育,任何饮食非亲信之人试毒都不得入口。
刘掌柜也不管朱老二有没有喝茶,站在一旁尊敬回答:“好让贵客知晓,本店虽小,可也经营木炭、木柴和石炭和一些械材。小店的木炭,有宫中御用的红萝炭,也有上好的金丝炭、银屑炭、天青炭、陈罗炭,以及普通木炭等等;木柴也有通州来的硬木、辽州来的松木、山东的杉木这些;石炭有些是京西的西山、也有些是从山西运来的,石炭也分为上好的无烟炭,普通的重炭和轻炭。”
这时候的京城,人们使用的燃料大多是这三种,木炭、木柴和石炭(也就是煤),富贵人家一般是烧木炭或木柴,特别是皇宫中,主要是烧木炭,而且是品质最好的红萝炭。
根据史料记载,就以明朝内廷为例,其所消耗的柴薪量,弘治以前大约是每年2000余万斤,后来还在继续增加;至隆庆初年,统计了在京的各个衙门柴炭用量,并且重新规定了其年例柴炭额,共计木柴四千多万斤,木炭九百万斤。直到明朝末年,宫中所用燃料仍以柴炭为主,每年大约耗用木柴2600万余斤,红螺炭1200万余斤。
普通官宦贵族人家,也多是用木炭和木柴。至于普通百姓,则是用木柴和煤炭为主。现在北京城,常住人口大概百万,每天消耗的燃料数量都是一个庞大的数量。
朱老二沉吟一阵,好像抓到了灵感,于是开口问道:“敢问掌柜的,你所说的木炭石炭和木材,价格都为几何啊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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