后世有一本书叫《资本论》，有句话这么描述：“如果有10%的利润，资本就会保证到处被使用；有20%的利润，资本就能活跃起来；有50%的利润，资本就会铤而走险；为了100%的利润，资本就敢践踏一切人间法律；有300%的利润，资本就敢犯任何罪行，甚至冒绞首的危险。”
东瀛，堺港码头，刘福站在船上，身穿紫色飞鱼纹，面上不免意气风发。看着力夫将一箱一箱的兵备和火器搬下船只，送到对方手上。
他不禁暗笑这些倭人都是人傻钱多，一杆火铳，兵仗局和军器局旗下的作坊生产，成本不过一两到二两银子，运到东瀛，价格涨到二十两起步。
虽然朝廷明令，军火、钢铁等军备物资严禁出国，可只要有利润，杀头的生意还是有人干。这不连威福商号都首接下场了，那些海商更是肆无忌惮，这些年，海商没去南洋跟朱老二抢饭吃，得亏东瀛这锅饭吃太饱了。
这时候，一位随从满脸谄媚的禀报：“刘公公，一个倭人头领，想要拜见您老人家。”
现在刘福的随从可不是“带驼子”，而是正儿八经的家仆。自从南洋回来，他也赚了些钱财，成了霍齐的心腹，地位也拔高了。平日里别人多有孝敬，像渤泥国使臣许承泽和他要好的如兄弟一般。
刘福脸上不屑，“倭人，有啥好见的？若不是咱家奉陛下和霍公公之命，前来看顾你们这些不争气的，咱家还在皇上近前伺候呢。那有空见这些肮脏的倭人！”
随从收了倭人的孝敬，也不好食言，暗示道：“这些倭人知道公公舟车劳顿，就是想进献一些本地特产，以示孝敬。”
早说嘛，怎么不早说！刘福瞪了随从一眼，改口道：“霍公公临行前，倒也吩咐咱家了解一些当地的风土人情。左右无事，这个倭人既是当地人，见见也无妨。”
很快，一个留着月代头的矮小倭人被引进刘福的官舱，看到身着官服的刘福，他倒也识趣，赶紧跪在地上，举着一份礼单，用流利的汉话说道：“小人加藤清正，是筑前守丰臣大人家武士，奉吾主之命，前来拜见上国使臣。这份礼单乃吾主对上使的一些敬意。”
刘福翘着二郎腿，捧着茶杯细品，矜持地没有应话。随从从加藤清正手上接过礼单，开口道：“加藤，公公让你起来说话。”
道谢后，加藤清正垂首站在一旁。他们倭人喜欢跪坐着谈话，现在站着，让本来身材矮小，又有罗圈腿的他宛如侏儒。哪怕是坐在椅子上的刘福，身量都快和站着的加藤清正一般高了。
刘福装完一波，才慢条斯理的说道：“这位壮士，你今日拜访咱家所为何事？”
加藤清正花了那么多钱，才搭上了关系，自然不敢浪费机会，急切的说：“小人的主人是筑前国守备丰臣秀吉大人，奉家主织田信长之命，正攻略中国地方，以包围高松城。可却久攻难下，为让生民少受战乱之苦，特命小人前来，请上使多售兵备火器予吾主。”
哦，来谈生意的。刘福才不管倭国之间的内部争斗，凡是能做成生意的，都是客户。
可惜，刘福只是奉命前来监办，并没有权力决定是否出售。威福商号与海商早有约定，各方能出售的火器份额。霍齐也怕出售得太多，被倭人反噬，倭寇的教训还历历在目。
当然，刘福当然不会告诉这个加藤清正，自己做不到啊。不过，这次是他刘福争取到这份监督的差事，下次是谁出来还不知道呢，答应他又如何，反正不一定兑现。
于是刘福点点头，大包大揽道：“你家大人既然有这等志向，咱家自然是看好的。只要你们银钱足够，咱家的火铳、大炮、兵器可是应有尽有。”
加藤清正也没想到这个太监这么好说话，试探性的问了一句，“吾主打算购买三百杆火铳，三十门大炮，兵器甲胄三百副，不知上使能否答应？”
丰臣秀吉是打算要一百杆火铳和一百副兵器甲胄的，大炮是想都不敢想。要知道，威福商号和其他海商，明面上每年售卖的军备也就三千套火铳和装备，火炮是死都不敢出售的。
“可以啊。”刘福一口答应下来。
加藤清正一愣，没想到竟然这么顺利，他也不过是狮子开口，讨价还价的意思。
既然如此，他又试探性的问了一句，“上使，刚才小人记错了，是想采购五百杆火铳，五十门火炮，兵甲五百副。”
这次刘福犹豫了一下，“倒是可以争取一下，只是……。”
加藤清正狂喜，立马接上话，“上使大人放心，货款的话尽可放心，吾主必不会让上使为难。临行前，吾主听闻上使莅临，特意让小人寻奇珍献予上使，万万请笑纳。”
说着，一队倭人抬上来一个箱子，里面有珠宝、珊瑚、金银，比刚才的礼单可丰厚多了，让刘福眼睛都看首了。
见气氛到位，加藤清正扭扭捏捏的问：“中国有句古话，所谓授人以鱼，不如授人以渔。敢问上使，若是您能让贵商号在筑前国建作坊以制造火铳，由吾主采购，或者代为销售给东瀛诸国，以后就如摇钱树般广源广进了。”
刘福双目圆睁，好你个小挫子，真是什么话都敢说，你看我一个小小太监，是能决定这事情的嘛。
可看在这些厚礼的份上，刘福还是觉得可以多哄哄他们，便和颜悦色的说：“贵主所请，乃目光深远，咱家钦佩至极。等咱家回到京城，自会替贵主周旋此事，你们可静待佳音。”
加藤清正觉得有佛祖庇护，昨天去庙里祈福果然没错，今天商谈如此顺利。既然这个明国的太监如此好讲话，不妨再提一些要求，比如请他派遣三五千兵士帮主人打仗，这要求不过分吧。
看到加藤清正跃跃欲试的神情，刘福心惊胆战，这些小挫子得寸进尺，再说下去该不会要给他劳什子主人赐个国王印了，急忙给随从打了个颜色。
随从会意，说刘福身子疲惫还需休息，把状态神勇的加藤清正请了出去。
等倭人代表出去，刘福蜷缩着身子坐在皮椅上，也在思考加藤清正的话。
他是知道京中兵仗局和军器局作坊的价格的，一杆火铳出厂，威福商号采购最多不超过二两银子，运到东瀛售价二十五两银子不等。
威福商号账面上记五两银子的售价，超出的利润都被霍齐等一干内庭大太监瓜分了。若是自己也能做这个生意，想想都是大生意，可不比这些倭人些许孝敬多得多。
虽然刘福自知没有资格吃到这个好处，可不妨碍他异想天开，或许等他做到霍齐这个位置，自己未必不能分一杯羹。
太监最看重什么，一个是权，一个是钱！刘福心中火热，似乎看到其他人喊他一声老祖宗的模样。
加藤清正从刘福处出来，叫来自己的下仆，问道：“和佛郎机人联系上了吗？”
下仆恭敬的回答：“大人殿，己经联系过，他们在港口另一处等候。”
加藤清正点点头，坐上驾笼，由下人抬着过去。堺港是东瀛主要对外港口，不管是明人、佛郎机人还是其他海商，大多是在堺港贸易。
这段时间来，不但是明国人，还是佛郎机人，都加大了对东瀛的贸易，以往不肯出售的火铳和军备，也开始放开供应。
加藤清正也不知道为什么，但是他却知道，大家都在花钱买装备，自家主人要是不买，就会被其他大名吞并或消灭。
现在大名都在竭尽全力的采购军备，也让他们之间的战争更加惨烈。
加藤清正却没得选择，丰臣秀吉也没得选择，只能西处奔走。
夕阳西下，残阳如血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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