满面尘灰烟火色，两鬓苍苍十指黑。
卖炭得钱何所营？身上衣裳口中食。
可怜身上衣正单，心忧炭贱愿天寒。
夜来城外一尺雪，晓驾炭车辗冰辙。
……
从石炭场煤窑回来，朱老二和沈榜心情沉重，沈榜口中吟唱的是唐代白居易的《卖炭翁》，虽然描绘都是烧炭户人的艰辛，却和挖煤工的苦难类似。
朱老二知道沈榜又是想寓化教于心，好让朱老二铭记于心，不过似乎效果并不佳，很快朱老二便换了心情，与那些纨绔在道路纵马追逐，畅快嬉闹。
回到露营的河边滩地，府中下人已经将帐篷、餐桌支起，火锅，烧烤食材都已经准备妥当，还有一只全羊正加紧炙烤，香气扑鼻。
沈榜被请到上座，一群人围坐着开心畅饮。沈榜很快也收拾心情，毕竟对于文人士大夫来说，苦难可以怜悯可以感怀，却不能影响自已的生活。
酒过三巡，将多余肉食赐给随行的侍从，朱老二举杯问沈榜：“沈师，那些在煤窑劳作百姓都是何人？”
见有问询，沈榜放下筷子，正色道：“都是些流民。”
“为何他们不在家中田地耕种，要来煤窑艰难讨食？”
不比后世，煤窑已是机械化，就算如此，一些瓦斯爆炸、矿洞坍塌之类的矿难也是屡见不鲜。此时仅靠人力挖掘，艰苦不说，危险性更大，看眼那些煤窑主也是吃肉喝血的，视人命为草芥。
“殿下有所不知，此等流民皆因家中土地尽失，或因天灾人祸，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此地讨生活。”沈榜虽是举人出身，但是在地方上历任主簿、县丞，甚至在东明县担任知县，对社会现状有清晰的认识。
就是土地兼并嘛，朱老二当然知道这个现实。明朝的那些官僚、士大夫难道看不到土地兼并吗？难道不知道这些被兼并的土地还要逃税吗？
官僚都知道，所以张居正推行一条鞭法，就是想解决解决一个税收问题，然后用税收去限制土地兼并。都要交税了，我买那么多地就不划算了。可是一条鞭法推行艰难，甚至张居正一下台，他的改革就被推翻清算。
为什么？因为明朝官僚大多出自地主阶级，就算平民阶层，考上后也会变成地主，他们都是既得利益者。
堂下何人告本官？
沈榜能和朱老二讲这些，一个是他毕竟是朱老二的老师，有责任授业解惑，还有一个是沈榜多少还有点士大夫情怀。
讲到了这些，朱老二不愿意继续深入这个话题，现在自已还没有能力解决问题，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。
这半天，沈榜和朱老二的关系也融洽些，还一起聊到这个河边滩地。
旁边那条河是永定河，古称治水、?水、桑干河、卢沟、浑河、无定河。自大同方向而来，流经京西宛平县，也就是西山一带，到了这边有个褶湾，造成朱老二所在的大片河滩。
因为永定河时常发大水，往往会冲垮河边的良田，造成土地盐碱化，不然这片河滩周边近百亩地早就被人开发成良田了。
现在朱老二觉得沈榜知识渊博，把他当百度来用，站在河边，又问他：“沈师，学生有个疑问，刚才我们看到路上众人用人力拖拽运炭车，辛苦不说，效率也慢。你看这永定河水面宽阔，水流充裕，为何不采用水路运输？”
沈榜摸着自已的山羊胡，思索一下才回答：“殿下，下官虽不知此河情况，但是猜测有几点。”
“沈师你且说。”
“下官认为，一是永定河多有险滩，通航多有限制，二是煤窑虽多，东主较为分散，东主不愿意齐心协力疏通河道。第三嘛…”
朱老二听的正起劲，却看沈榜支支吾吾半天也不说出第三点来，于是催促他：“沈师你倒是快说，第三点何如？”
“第三点吗，下官认为第三点是人力低贱，煤窑东主非不懂河运便利，实不划算也。”
沈榜的一句话又把朱老二干沉默了，总的算说起来，这个大明万历朝，人命是真特么不值钱。
朱老二心中沉默，此刻只是人命不值钱，艰辛却也能挣扎求活，或许在几十年后的将来，汉人如猪狗，百姓似草芥，神州之地沦为炼狱。
像是下定某种决心，朱老二把旁边侍立的田八叫过来：“田伴伴，你且去找到此地地主，孤要买下此地。孤予你差事，你需买下最少三百亩之地，多多益善。”
田八一听，平朱老二吃喝玩乐，花些银两倒也罢了，这一下买个三百亩地，这可随随便便都要花费一千多两。也顾不得沈榜还在旁边，焦急的劝道：“二爷，殿下欸，如此花费，恐将不妥啊。”
“怎么，库房没钱了吗？”朱老二质疑的看着田八，你个胖子贪我的钱！
“二爷啊，奴婢怎敢贪墨，实是最近安排陈胡郑三位制造麻将和桌椅，又赠各家，花费甚巨。”
想到这里，朱老二很是歉意，对旁边沈榜说：“沈师，近日学生一心向学，倒是怠慢了老师，孤回去便让人送一套麻将桌到府上，给师娘平日解闷。”沈榜忙推辞不受。
田八听了，朱老二你是怎么回事，自已跟你汇报家里没钱了，你又送出一套？你知道一套麻将桌多少吗？一张桌子配四条椅子还有两个茶几，王宅出品自然要用好的木料，加上现在都用牛骨和竹子制作麻将牌，整套光成本就要三十二两七钱，自已和库房报账四十二两一套，老花钱了。
朱老二回头又问田八，根本不避讳沈榜在旁，“田伴伴，你就说库房还剩多少银两？”
“回禀殿下，还剩二千四百余两。”
“孤知道了，你先去做事，尽快将地买下来，银两的事，孤自有划算。”朱老二不给田八再啰嗦的时候，强行吩咐下去，你一个太监，懂什么。
于是邀请沈榜继续玩乐，直到时辰差不多了，一行人才浩浩荡荡的回城，赶在城门关闭前回到京城。
一回到京城，沈榜就被礼部派人叫走了，说什么礼部有司有事要询问他。朱老二撇撇嘴，大概是今天出游的事，有些人又要生事了。不过今天只是出门游玩，没有什么欺行霸市的事情，只要沈榜嘴严，李太后大概也不会说什么，反正一早朱老二就想好了说辞。
刚回到王宅，宫中有人传了话，让朱老二明天一早去参加经筵。这不是万历的活吗，拉上自已干甚，朱老二内心不愿意，可又不敢拒绝。
今天徐老三跟自已说了，还想要几套麻将桌，朱老二大手一挥应了下来。没想到麻将桌这么受欢迎，这不没钱了嘛，朱老二打算让陈扈中他们扩大生产规模，在外面商铺腾出一个场地，专门生产这个麻将和桌椅，然后在自家大栅栏的瓷器铺里面寄卖。
吩咐完这些，疲劳加上喝了好些酒的朱老二沉沉睡去。
(http://www.quwenw.com/book/IAFHFA-14.html)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我们会尽快处理.举报后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：http://www.quwenw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