长辛店市街，胡记薪柴铺的东家胡海，最近甚是心烦。
哦，现在已经不能叫胡记薪柴铺了，应该是联盛号长辛店煤铺分号。
如果说，京城有谁最恨朱老二，毫无疑问胡海算一个。自从去年朱老二弄了一个薪源号，开始强势介入煤铺的生意，胡海家的日子是王小二过年，一年不如一年。
原本一本万利的煤铺生意，薪源号花样百出，那段时间一下子把他家煤炭生意给抢光了。老百姓都是精明的，谁家东西好谁家便宜，就去哪里买，哪里会管你是不是多年老街坊。
后来，背后的贵人筹资弄了一个联盛号，也是让大家集资，自已家当仁不让的投了一大笔钱。
可联盛号一组建，薪源号就气势汹汹的打起价格战，那段时间是别说赚钱了，少亏一点都是奢望。联盛号煤球在工艺上、成本上都比不过薪源号，只能在人工上省些钱。
可那些工人也不是傻瓜，哪边给的工钱足一眼就看得出，闹了几次了都。得亏现在做工的活计不好找，工人们都只能忍着。
好不容易等两家和解，想回些本钱，可商号的大东主看到对面卖股票是个好办法，也打算派股票，每股定价二两。
可联盛号哪里比得过对面，只能给名下煤铺摊牌股票，胡海家摊牌了三千股，为此已经砸锅卖铁了。今年给保宁侯家送年礼，年成不好，送的东西减了些，还被管家话里话外拿捏，只能再补了一份。
心情烦躁的胡海走在街口，远远看到老张家的煤铺前面人山人海，争相购买股票。
“五两银子一股，他不是要抢！怎会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！”胡海在心里狂骂着。
看着老张家原本一间小小的杂货铺，现在已经改成煤铺，还把旁边两间店面盘下来，又租了一个仓库。现在煤铺不单做煤球，那木柴、木炭生意也都经营。煤铺请了五六个伙计，还有十几个力夫守在店门口接活，声势比以前自已店铺可煊赫的多了。
前阵子碰到老张掌柜，都是街坊，以前他在自已面前可是点头哈腰，胡东家胡员外亲热的叫着，自已都不爱搭理他。可那天见了自已，他竟然喊自已老胡！
你喊我老胡？你什么资格敢这么喊！这把胡海气的好几天睡不着觉。
哼，小人得志。
胡海远远的离开长辛店市街，眼不见心不烦，他溜达着走过别的街区，可不时看到有薪源号煤铺的销售点，毫不例外都是人山人海。
其实胡海也在思量，背后的贵人更是敲骨吸髓，索取无度，要以往，多孝敬一些倒也无妨，可现在煤铺的利润薄，还不时摊派，苦不堪言。
要他背弃背后的贵人，胡海是不敢的。可他也要为自已的两个儿子和一个女儿考虑一些。联盛号这艘船想必风光不再，自已是不是得多想些后路。
要不，买点薪源号的股票吧？
胡海被自已的大胆的想法吓了一跳，自已不纯洁了，怎么能有这种想法。可是他的脑海里却像被人蛊惑一样，忍不住想起那日与几个煤铺东家私下的聊天。
接下来，薪源号一家独大，垄断京城市场，而且随着煤球的推广，煤炭销量也是节节攀升。他们都是做煤炭生意的，保守估计，薪源号明年能做到三十万以上的净利润。
按照薪源号发布的公告，这次派股以后，薪源号的股票总额是四十万股，市场价值二百万两。每股预计每年分红七钱五分，五两每股本金不到七年就能回本。
他们觉得，别看股票现在的发售价格有些高，可是市场要是接受的话，股票价格还能再涨。
虽然大家嘴上都说，要与联盛号共进退，绝不能去购买薪源号股票，可是看到这么多人挤在一起抢购，他的心理防线崩溃了。
胡海急匆匆的回到家里，把老管家喊来，叫他带几个人拿上早就准备好的五千两银票，直接去大栅栏总部抢个一千股。
………
紫禁城，西苑暖阁。
万历上完课，还在书房练字。把冯保支出去慈宁宫办事，急急把霍齐唤来。
“霍齐，让你去打听薪源号股票发售情况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？”万历写下最后一笔，还自得地看了看字帖，还算不错，明天应该会被侍读夸奖。
“回禀万岁爷，奴婢派人在薪源号总部盯着，一有消息立马就传进来。今天上午的销售情况已经报告上来了。”霍齐馋笑着应道。
“哦，情况如何。”
“禀告万岁爷，今日是发售的第二天。第一天大家还在观望，销售量不算多，只卖出去八千五百多股。可当当今天上午，就卖掉了二万三千股，还没算上几家票号预定的七万六千股。才一天半，二十万股票已经销售超过半数。奴婢还听说，卖股票的那些银子，都是一箩筐一箩筐的装的，他可是赚大钱了。”霍齐回着话，眼神不时小心翼翼的瞄着万历的脸色，看到万历的听到潞王的时候，脸色不自然的一变，心中也是得意。
自从霍齐得到万历的时候青睐之后，宫里宫外哪个不巴结着他，甚至还有人在西城给他送了一套三进的院子，里面管家丫鬟仆人一应俱全，各类银钱更是不断。
倒是潞王朱老二，仿佛当他不存在一般，他心里暗恨。知道万历听不得朱老二的好话，也是不是上点眼药水。
万历拿着宣纸都手微微抖了一下，心里盘算了朱老二的八万股值多少钱。脸上却是不动声色的问：“嗯，最近他还在做什么？”
“回万岁爷，奴婢安插在薪源号的内应上报，他又划算着筹建一个票号，与其他票号商讨什么股权交叉持股的，奴婢愚昧，倒是不懂什么意思。还有，前阵子组建了一个商号，名叫四海商号。”霍齐巴不得整死朱老二，事无巨细的汇报给万历。
万历心里想，朱老二生意越做越大，围在他身边的朝臣勋贵越来越多，到时候羽翼，可就不好对付了。
可是现在要是弄他，可惜东厂和锦衣卫还在冯保手上，他又是听太后的差遣，怕是会走漏风声。而这个霍齐打探些消息还行，真有事还不顶用。
头疼啊，万历放在宣纸，揉了揉肥嘟嘟的下巴，下巴已经长出些胡须了，摸起来很舒服。
还得等几年，等朕亲政后，哼，你们今天如此不把朕当回事，到时候有你们哭的时候。
看着霍齐一脸期待的看着自已，发觉道自已注意到他，急忙低下头去。
他在期待什么？万历心里警惕，他对朱老二生气也好警惕也罢，可不是一个太监能质疑和利用的，他还没有昏聩到被一个小太监玩弄，随口打发道：“这些朕知道了。对了，前阵子潞王说要组建船队去海外冒险，这是好事啊。你去潞王府上，传朕的口谕，就说环球探险，事关能否寻访作物之大事，但凡有甚所求的，朕一力支持。”
霍齐傻了眼，怎么陛下不但不生气，反而对他恩赏有加。可这不是他一个小太监能质疑的，只能下跪领命而去。
霍齐走后，万历也没有练书法的心思，闭着眼睛坐在皮椅上，脑海反复盘算着自已的股票是要继续持有还是落袋为安。
纠结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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