有一只手抓住他的脚踝,那是一只很稚嫩的手,西周静的可怕,所有人都不见了,只有那裹尸袋里露出的手,和山坡上婆娑的树影,泥泞弯曲而下的路掩盖在杂草里,不见山下的村庄,也不见那重新飘起烟雾的庙,在这样一片寂静里,陆风听见了自己的呼吸声。
从最开始的轻缓,到急促,心脏跳动的很快。
而后又听见几个还算稚嫩的声音在空旷之中响起。
“救救我。”
“你为什么不救我。”
“为什么?”
这些声音尖锐刺耳,骤然在耳边响起,震得他脑袋疼。
他不想吗?
他也想啊!
他低头去看,脚踝处什么也没有,那双今天穿的黑色运动鞋,变成了白色的帆布鞋,上面回力的标志清晰可见,他己经很久没有穿这个品牌的鞋子了,鞋子有些小,也有些旧,穿在脚上极其的不舒服。
陆风忍着不适一步一步的往前走,视野在逐渐的变矮,周围的事物不断的拔高,首到,他变成了一个大概十岁左右的男孩,穿着不太合身的衣服,从弯曲的山路走到一处空旷的地方,那里突兀的立着一扇门。
他走过去,把门打开,跌进了一个房间,房间里放着一张上下铺的床,两张书桌,以及一堆看过的和没有看过的书,屋子内还传来悠扬的萨克斯的声音,但并不是这间屋子里原本的声音。
在陆风的记忆里,这个房间应当是安静的,压抑的,他会坐在书桌上写作业,会坐在那里玩着廉价塑料的拼装游戏,会拿着铅笔在空白的书页上画小人,而旁边的书桌上是他姐姐的位置,那里干净整洁,不像他,所有的东西都堆在一起。
可是他找遍整个房间,也不见他姐姐的痕迹,像是人为消除,又像是他记忆出现了偏颇,从始至终就没有这么一个人。
萨克斯的声音戛然而止,紧接着是含糊不清的说话声,陆风隔着门板,他紧贴着门的耳朵,听到了一声低沉的,包含着不堪的欲望的声音。
突然,‘嘭’的一声,门被猛地拍响,他惊的往后退,退到床沿边,跌坐到地上。
“陆风!”有一道声音尖锐的响起。
像是有什么东西拽住他的衣领,使他呼吸有些困难,如鲠在喉,他不得不大口的喘息着,这种压迫感,让他极力的想要逃跑,逃出这间屋子,可是双脚发软,怎么也不听使唤。
“你看见了是不是!”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手,那双手纤细冰冷,只被一层薄薄的皮肤裹着,那双手紧紧的捂住他的嘴,很用力,用力到他的脸都开始变形。
“你看见了!那你为什么不帮我?”
雷鸣轰的一声炸响,紧接着是瓢泼的雨水,房间里开始不断地渗水进来,冰冷的雨水从脚踝开始蔓延,连同深沉的黑暗一起卷着他,拽着他往深处去。
他猛地坐起,手上的资料从身上滑落到身下,他坐在驾驶室里大口的喘着气,此时正值午后,秋季的阳光金灿灿的落在新联路地矿小区唯一的池塘里,圆润的鹅卵石上有一只巴西龟趴在上面晒着冬季的太阳。
“徐润秋!”一声暴怒从池塘那边传来,就见几个大人正站在池塘突起的鹅卵石上,拿着几根长竹竿正挑着一双湿透了的鞋子。
陆风下车站在阳光下朝那里看。
有一小男孩带着另一个小男孩从陆风的后面跑过来,跑的时候抬头看了一眼陆风,他们对视一眼过后,那小孩扒着池塘的围栏边得意洋洋的对着自己的伙伴说,“你看,我爷爷拿了一根好长的棍子。”
“徐润秋,你还跑!你跑什么跑!你还敢给我跑!”站在池塘中央的女士气恼的朝小孩喊道。
“你把人家的鞋子都丢到池塘里了,还不赶快跟人家阿姨道歉。”女士说道。
“那晒干了不就可以了吗?”小孩说。
“晒干了就能穿了吗?”女士喊道。
“算了算了,小孩嘛。”那些鞋子的主人在旁边劝道。
“算什么算,小兔崽子,我真的是要打死你。”站在围栏边的老人朝着小孩抬起就是一脚,小孩跑的快,没踢到,“你给我滚过来。”
“不要气不要气。”
“死过来。”
“这几双鞋子晒干了就好了。”
“这是晒干了的事吗?你还给我跑,你有本事今天不要给我回家。”
“别打别打。”
“我说了吧,我没骗你,我爷爷拿的棍子可长了。”
“......”
一片混乱,陆风靠在围栏上看,没忍住笑出了声,就在他笑着时候,赵盼的妈妈从远处慢慢悠悠的走了过来,那一身水洗白的衣服宽宽大大的罩在身上,低着头,把整个人都缩成了一团,她踩着建筑之间的影子走,走到阳光下的时候脚步加快了许多。
像个惧怕阳光的软体动物。
“诶诶诶,赵盼妈妈。”陆风赶忙叫住她。
赵盼的妈妈显然没想到有人会在这里等她,愣了一下,快速的抬头看向陆风,又快速的低下头,脚步迈的又大又急。
“别走啊。”陆风急了,“聊聊啊。我在这里都等你半天了。”
赵盼的妈妈不理,走的更快了,趋近于小跑。
她快速的往楼道里走去,三步并两步的上楼。
“你要是觉得外面聊的不方便,去你家里聊也是一样的。”陆风像个无赖,“不过确实是在你家里聊更方便一些,外面要是被多舌的人听去了,传来传去的,还不知道会传出什么。”
“......”
到家门口时,赵盼的妈妈快速的拿钥匙打开门,又迅速的将门关上,但陆风的动作更快,他伸手拦住要关上的门,然后一侧身,就挤了进去。
“我找你就是来了解一下赵永恩和赵盼的,你别害怕啊,属于正常问话。”陆风一笑,“你现在不让我进去,明天我还得来,你也不像我天天来吧,配合一下工作嘛,问完我就走。”
赵盼的妈妈迟疑的松开了手,但目光仍然是戒备的盯着他,嘴唇紧抿,随即目光滑开,哑声道:“你想问什么?我不是都说了吗!我撤案,我女儿回来了,我不报警了!”
“那就聊聊赵永恩,你丈夫。”陆风耸了耸鼻子,他闻道了空气中有一股奇怪的味道,像是臭味,又像是炖的骨头汤的味道。
“我丈夫有什么好聊的?他常年不在家,天天在外面工作,没有他我们母女不可能从深山里出来。”赵盼的妈妈说道。
“是吗?但是我们从别人口中听到的可不是这样。”陆风挑眉,他伸手轻轻的把门带上,就在刚刚他听到了楼道里有两个脚步声,还有很轻的说话声。
大概是哪一户的住户正在上楼。
陆风盯着赵盼的妈妈,缓缓皱起了眉头,女人紧张的用手绞着衣服的下摆,那双原本应该柔弱纤细的手,此时还没到冬季,就己经满是伤痕,整个手跟身子有一种不协调的。
“他们说,赵永恩就是个垃圾,经常在外面喝酒喝到烂醉,天天窝在牌室打牌,玩的很大,一个晚上几乎可以输三千块。”陆风不容置疑的说,“你邻居说,赵永恩几乎天天打你和赵盼,是吗?”
“他很好,没有他......”赵盼的妈妈绞着衣服,几乎不可闻的,自我说服地说,“我和盼盼就不能从深山里出来,盼盼就没有好的学校学习,就不能考上高中,就不能去往大学。”
“没有他,我们就住不上楼房,住不上楼房......”
“赵盼妈妈!”陆风大声的呵斥。
赵盼妈妈抖了一下,固执着,“没有他,就没有我们的现在,没有他,我的盼盼就要在深山里永远都出不来......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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