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95章. 鸦胃

渡鸦的嗉囊里散发着腐肉与铁锈混杂的酸臭，我蜷缩在黏稠的消化液里，看着腕间锈脉在鸦胃内壁爬出血管状纹路。三日前在黑羽祭坛捡到的鸦骨突然发烫，在胃黏膜烙出麟泽十七岁时的字迹："等鸦群第三次反刍..."

"活人可不该来这儿。"黏腻的童声从食道方向传来，戴乌鸦面具的孩童正倒吊在胃壁褶皱间。他腐烂的小腿嵌满鸦羽形状的铁胎，随着晃动摇摆出玛尔塔哼过的摇篮曲调，"令兄的脾脏正在右叶腺泡里发霉。"

我攥紧鸦骨后退，鞋跟陷入正在消化的铁莲花残骸。孩童突然扯下面具，露出爬满蛆虫的鸟喙："玛尔塔喂我吃过他的指骨。"他张开嘴，舌面上黏着的半片指甲正渗出蓝紫色胎油——正是麟泽为我试药时被腐蚀的右手小指。

胃壁突然剧烈收缩，酸液涨潮般漫过腰际。孩童的鸦羽铁胎突然暴长，将我钉在浮现星图的胃黏膜上："看看痴情郎造的孽！"消化液里浮出铸铁鸟笼，十七岁的麟泽正剜取自己脾脏喂给幼鸦，溃烂的伤口里钻出蓝玫瑰根须。

"哥哥！"锈脉突然刺穿掌心，蓝玫瑰藤绞碎鸦羽铁胎。孩童发出幼鸦濒死的啼鸣，胃袋深处传来此起彼伏的振翅声。数百只渡鸦从幽门涌出，每只喙间都衔着片麟泽的碎骨。

鸦群在胃囊顶部盘旋成星云，碎骨拼成的左手指向贲门。我跃上翻涌的酸液浪头，看见贲门环上刻着褪色的"永远"——七岁那年麟泽背着我逃出铸铁厂时，我曾用铁钉在门环上刻下这两个字。

"新娘要出阁了。"沙哑的轰鸣震落胃壁黏液，穿丧服的饲鸦人从鸦群中浮现。他手中的青铜鸦杖沾满胎油，杖头镶嵌的眼球突然转动："玛尔塔说要用锈脉当嫁妆。"

鸦杖击打胃壁的瞬间，所有渡鸦吐出碎骨。麟泽的残躯在酸液中重组，蓝玫瑰从他脊椎裂缝绽放。饲鸦人突然扯开胸襟，腐烂的腹腔里竟蜷缩着玛尔塔的胚胎："好姑娘，该把心脏喂给新郎了。"

蓝玫瑰藤突然缠住饲鸦人的鸦杖，我趁机扑向麟泽冰冷的残躯。当指尖触到他碎裂的喉骨时，十五岁那年的记忆随胃酸倒灌——暴雨夜他浑身湿透冲进阁楼，从怀里掏出用体温烘干的鸦羽被："妹妹今夜不会再咳血..."

"傻子..."泪水滴在麟泽胸口的蓝玫瑰上，花瓣突然暴长成利刃。饲鸦人的惨叫中，玛尔塔胚胎被花刺洞穿。鸦群突然集体反刍，酸液里浮出成千上万的铜铃碎片。

胃壁开始剧烈震颤，孩童撕开自己的鸟喙："第三次反刍！"所有渡鸦冲向贲门，铁喙疯狂啄击门环上的刻字。当"永远"的笔画被啄穿时，麟泽残破的右手突然抬起，为我擦去眼角酸液："...早安..."

鸦胃轰然炸裂，我们在酸液暴雨中坠向黑羽祭坛。饲鸦人的鸦杖插在祭坛中央，杖头眼球映出最后场景——十二岁麟泽跪在鸦巢剜取膝盖骨，将骨髓喂给垂死的头鸦："吃吧...吃了就能飞去妹妹窗前..."

黎明照在祭坛残骸上，我蜷缩在麟泽的铸铁工牌旁。腕间锈脉己爬满掌心，蓝玫瑰根须正从伤口钻入血管。渡鸦群掠过血色朝霞，新来的饲鸦人正在收集满地碎骨，他面具下漏出的叹息与麟泽十七岁那年的晨咳如出一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