铸铁厂坍塌的穹顶漏下细雪般的月光灰烬，我捧着铜匣跌坐在废弃轨道旁。掌心被铁胎刺穿的伤口正渗出靛蓝色黏液，在雪地上凝成歪扭的刻度——和新生铁胎表面浮现的纹路如出一辙。
"每个刻度都是令兄的骨重。"沙哑的男声惊起渡鸦，戴鸟嘴面具的老人从铁轨尽头走来。他手中的铜制助产钳沾着新鲜胎油，随着步伐在雪地拖出血色沟壑："玛尔塔死前把契约转给了我。"
我攥紧铜匣后退，后背抵住生锈的货运车厢。老人摘下面具时，左侧脸颊的皮肤像融化的蜡烛般垂落，露出皮下密密麻麻的铁胎胚胎："别怕，我和麟泽少爷做过交易。"他凹陷的眼窝里突然钻出锈色蛆虫，在空中拼出十七岁麟泽的侧脸，"他说等妹妹能独自喝药了，就让我取走右眼的铁胎。"
寒风卷起雪片，蛆虫拼成的虚影突然转向我："今早的汤药...没加黄铜粉吧？"熟悉的语气让眼眶发烫，这分明是术后高烧时，麟泽哄我喝药才会用的温柔腔调。
老人用助产钳夹住翻卷的脸皮，铁锈黏合伤口的嗤嗤声里混杂着叹息："那傻小子把自己的声带炼成了胎油。"他撩起黑袍下摆，腰间悬挂的玻璃罐里泡着半截淡青色喉骨，"要听听他真正的遗言吗？"
铜匣突然在怀中发烫，胎油顺着指缝渗入雪地。当蛆虫爬进玻璃罐的瞬间，麟泽支离破碎的声音在风雪中炸开：
"...妹妹的凝血功能...铁胎胚胎移植要推迟..."
"...玛尔塔说要再加三盎司骨粉..."
"...铜匣最底层的玫瑰种子...等春天..."
声音戛然而止，老人突然剧烈咳嗽，铁胎碎片从喉管喷溅在雪地上。我扑过去抓住他黑袍的残片："他还说了什么？春天的玫瑰种子是什么意思？"
"去旧诊所..."老人腐烂的指尖突然插入自己左眼，抠出沾满胎油的铁胎胚胎，"...找冷藏室第七个抽屉..."蛆虫裹着胚胎滚到我脚边，在雪地画出扭曲的诊所平面图，"小心那些...会喝胎油的..."
铸铁厂的汽笛声突然轰鸣，货运车厢的锈门砰然开启。老人残破的身躯被铁链拽入黑暗前，助产钳在雪地划出最后警告："别让月光照到铜匣花纹！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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旧诊所的彩玻璃碎了一地，产房铁门上的锁链还挂着二十年前的病历夹。我举着胎油灯穿过走廊，墙面的圣母像被泼满靛蓝色油漆，输液架在阴风中摇晃出铁链相撞的声响。
"活人可不该来这儿。"稚嫩的童声从配药室飘来，穿病号服的小女孩正在舔舐铁柜上的锈迹。她转身时腹腔空空如也，脊椎骨上串着七个正在搏动的铁胎胚胎："姐姐是来找哥哥的残骸吗？"
胎油灯骤然变暗，小女孩的指骨突然暴长刺入墙壁。泛黄的病历纸雪片般落下，某张产检报告单黏在我小腿上——孕妇姓名栏赫然是母亲的名字，而胎儿影像图里蜷缩着铁胎形状的阴影。
"麟泽少爷经常半夜来呢。"小女孩的脊椎骨像蜈蚣般扭动，铁胎胚胎发出吸吮乳汁的啧啧声，"他总对着冷冻柜说话，说什么'等妹妹的锈脉长到手腕就...'"
地下室的铁门突然炸开，腥臭的胎油如巨浪般涌来。我抓住摇晃的输液架，看见冷藏柜的玻璃门后渗出蓝紫色雾气。第七个抽屉把手系着褪色红绳——正是我七岁时扎头发的样式。
"要打开了哦。"小女孩的胸腔突然裂开，钻出助产钳形状的铁胎，"让玛尔塔婆婆教过我怎么取脏器..."
铜匣在此时发出蜂鸣，底层的玫瑰种子刺破掌心。当蓝紫色雾气触到鲜血的瞬间，冷冻柜里传来铁锤砸骨的闷响——十七岁的麟泽正在雾气中捶打自己脊椎，将飞溅的骨渣灌进铸铁模具："再炼三克...妹妹明早的手术..."
"哥哥！"我伸手去抓虚影，却穿透了雾气。小女孩的助产钳趁机刺向后颈，被突然活化的红绳缠住脖颈。冷藏柜轰然倒塌时，七百支胎油注射剂在雾气中悬浮，每支玻璃管都映出麟泽不同年龄的剪影。
胎油灯突然爆燃，火舌舔舐着雾气显现血色文字：锈脉生长指南。字迹边缘的晕染与麟泽日记如出一辙，最后一行被血迹模糊的注解写着："当铁纹抵达指尖时，把我的..."
"找到你了。"沙哑的呼唤从背后传来，穿白大褂的腐烂身躯正从胎油池里升起。她脖颈挂着麟泽的工牌，手术刀组成的右手抓向我的腕脉："令兄欠我二十管脊髓液..."
铜匣弹开的瞬间，蓝玫瑰藤蔓绞碎了手术刀。我趁机抽出第七个抽屉，冷冻的寒气中，麟泽的右手正攥着玻璃种荚——里面沉睡的玫瑰种子己生出血管状根须。
"快...吞下..."
雾气中的麟泽虚影突然凝实，残破的右手按在我唇间。当蓝玫瑰种子滑入喉咙时，小女孩的尖啸与医生的诅咒同时炸响，整间诊所开始坍缩成铁胎漩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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月光照在铸铁厂旧址的乱石堆上，我蜷缩在货运车厢里看着掌心。锈色脉络己蔓延至中指第二关节，蓝玫瑰藤从伤口钻出，在腕间开出一朵胎油凝成的花。
渡鸦衔来沾血的工牌，背面刻着新生的刻度值。当指尖触到凹痕时，十七岁麟泽的叹息顺着锈脉流入心底：等春天第一朵蓝玫瑰绽放...
雪地上传来铁胎滚动的声响，戴鸟嘴面具的新身影从黎明走来。这次他手中握着开满铁锈玫瑰的助产钳，铃铛系着的脐钉在风中奏响安魂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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