咸腥的雾气凝成水珠挂在睫毛上,我蜷缩在腐烂的渔船舱底,听着船板外传来婴儿啼哭般的潮声。麟泽留下的脐环咒痕在锁骨下突突跳动,每一下都像在应和远处灯塔的残光——那束光每隔七秒就会闪烁一次,仿佛某人刻意模仿着心跳的节奏。
"活人可听不得腐海的安魂曲。"舱门突然被铁钩掀开,戴鱿鱼须面具的老渔夫佝偻着挤进来。他手中的提灯罩着鮟鱇鱼皮,灯芯浸泡在靛蓝色液体里,照得满舱腌渍的章鱼卵泛起尸斑般的幽光。当我想后退时,发现舱底粘稠的液体正慢慢凝固,将布鞋与腐烂的渔网黏在一起。
老渔夫用钩子挑起我的下巴,鱿鱼须缝隙间露出溃烂的牙龈:"二十年前有条小鲨鱼偷走腐海明珠,害得整片渔村变成这副鬼样子。"他踹开角落的木桶,泡在福尔马林里的婴骸突然睁眼,脖颈处缠着的脐带与我的一模一样,"今夜涨潮时,该把珠子吐出来了。"
记忆随着福尔马林的刺鼻味翻涌。七岁生日那夜,麟泽带回的"珍珠"在月光下泛着腐绿;十二岁术后昏迷时,耳边萦绕着遥远的汽笛呜咽;最后一次见他站在码头,是在暴风雨来临前,他腰间别着的鳞片布袋正渗出靛蓝色黏液。
"那小子总说珠子能镇咳。"老渔夫突然扯开衣襟,胸口嵌着的腐海明珠己与血肉长在一起,"却没说每颗珠子都在吸食宿主的魂魄!"他挥动铁钩刺向我心口,被舱外突然袭来的浪头打断。腐朽的船板裂开缝隙,月光下浮现出麟泽十七岁时的虚影——他正在灯塔顶层剜取肋排,将血珠滴入锈蚀的汽笛。
我趁机撞开舱门跃入腐海,腥臭的海水瞬间灌满鼻腔。漂浮的鱼尸间突然伸出无数苍白手臂,每只掌心都刻着锁链纹章。当我想游向灯塔时,脚踝被鮟鱇鱼肠线缠住,老渔夫的铁钩穿透右肩,将我与成团的章鱼卵钉在船骸上。
"令兄当年就是在这里..."他扯动肠线,我的血珠坠入海中竟凝成麟泽的脸,"...把明珠塞进你襁褓。"记忆如利齿撕开太阳穴——产房弥漫着腐鱼气息,护士尖叫着剪断靛蓝色脐带,而少年麟泽正将发光的珠子塞进我啼哭的嘴。
剧痛中,灯塔方向传来变调的《小星星》。老渔夫突然抽搐,他胸口的明珠迸发强光:"不可能...汽笛早就..."未尽的咒骂被汽笛长鸣吞没,我挣断肠线,抓着漂浮的鱼尸游向声源。
灯塔底层堆满泡涨的乐谱,潮湿的墙面上用血画着五线谱。当我踩上锈蚀的旋梯时,台阶突然塌陷,整个人跌进地下室。成排的玻璃罐在月光下泛着幽光,每个都泡着颗腐海明珠,珠心蜷缩着麟泽不同年龄段的残影。
"找到你了。"老渔夫的铁钩穿透地板,"令兄偷换的十九颗赝品..."他胸口的明珠突然爆裂,钻出的鮟鱇鱼幼崽凝成母亲的面容,"...可比不上你肚子里这颗真货!"
我抓起玻璃罐砸向承重柱,福尔马林液中的残影突然活化。十五岁的麟泽正在罐中剜取眼球,将血珠注入汽笛的铜管:"音调再降半度...妹妹的呼吸..."他溃烂的手指在玻璃内侧刻出的乐谱,与墙上血画完美重合。
地下室突然震颤,腐朽的管风琴自行演奏起来。老渔夫在音波中爆成肉块,鮟鱇鱼群凝成麟泽的虚影。他残破的右手虚按琴键,锈蚀的脊椎与铜管共振出变调的摇篮曲:"快走...去灯塔顶..."
攀上旋梯的最后一级时,脐环咒痕突然收缩。塔顶的铜钟内悬着具水晶棺,棺中少女的容貌与我分毫不差,心口插着的蓝玫瑰己然腐败。当指尖触到棺盖时,记忆如潮水决堤——产房那夜,麟泽抱着死胎般的我冲进灯塔,将腐海明珠塞入尸身胸口,而真正的我被藏进渔船底舱...
"这才是你的本体!"老渔夫的残躯从血泊中爬起,鮟鱇鱼肠线缠住我的脖颈,"令兄换了十九具肉身,就为..."水晶棺突然爆裂,腐烂的玫瑰花瓣凝成麟泽的虚影。他残破的右手终于温暖,轻轻覆住我抠向心口的手:"该醒了..."
汽笛发出濒死的悲鸣,灯塔在晨曦中崩塌。我抱着腐海明珠坠入漩涡,咸水灌入七窍的刹那,尝到了麟泽喂给我的第一口药汤的滋味。那些漂浮的乐谱在强光中重组,露出被血渍掩盖的歌词:
"等玫瑰在腐海盛开,哥哥就..."余下的字迹被浪花抚平,明珠在掌心化作蓝玫瑰刺青。远处的海平线上,新生的灯塔正随着潮汐摇晃,将变调的摇篮曲撒向重生之地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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