海盐的腥气混着铁锈味钻进鼻腔时，我正站在废弃产科医院的铁门前。月光透过坍塌的穹顶，将锈蚀的产床染成靛蓝色，缠绕在床腿的脐带早己氧化发黑，末端系着的铜铃正随着夜风摇晃出细弱的呜咽——像是二十年前那个暴风雨夜，麟泽抱着襁褓中的我逃离时，腰间铜铃发出的声响。
"活人可碰不得锈脐结。"沙哑的女声惊起铁架上的夜鸦，戴铜制鸟嘴面具的老妇从产床后首起身。她枯槁的指尖缠着腐烂的脐带，末端连接的玻璃罐里泡着颗爬满铁线虫的心脏，"令兄当年剜走三寸脐根，说好用月潮之女的子宫还债。"
我后退时踩碎了满地玻璃药瓶，粘稠的液体中浮起记忆泡。戳破某个的瞬间，耳边炸开婴儿啼哭与金属刮擦的混响——产房弥漫着海藻燃烧的焦臭，护士尖叫着剪断染血的脐带，而少年麟泽正用生锈的剪刀抵住自己小腹，将某段青紫色的组织塞进青铜匣。
"那是你的脐根。"老妇突然扯开衣襟，腹部狰狞的疤痕里嵌着铜制子宫模型，"令兄偷走本该属于你的诅咒，害老身接生的三百婴孩都..."她挥舞的脐带突然暴长，缠住我的腰拽向产床，"...成了锈脐的祭品！"
产床铁架发出刺耳的呻吟，我抓住垂落的输液架，锈屑扑簌簌落进衣领。老妇的鸟嘴面具突然裂开，露出半张与麟泽七分相似的脸："想不到吧？老身才是你真正的..."脐带绞住脖颈的刹那，记忆如酸液般涌入——五岁冬夜麟泽浑身湿透回家，腹部缠着渗血的绷带；十二岁暴雨天他消失七日，归来时腰间别着青铜匣；最后一次见他撩起衣摆，是在告解室窗外，那道横贯腹部的疤痕正渗出靛蓝色脓血。
"接生婆..."我抠着脖颈的脐带，喉管挤出破碎的音节。老妇癫狂大笑，玻璃罐中的心脏突然收缩，泵出的锈水在产床凝成麟泽十七岁时的虚影——他正将青铜匣埋进盐沼，脐带状的铁线虫从指缝钻入血管："等锈脐成熟...妹妹就能..."
虚影被脐带绞碎的瞬间，我踹翻产床边的器械架。老式注射器滚落在地，针筒里残留的靛蓝色液体突然沸腾，在锈蚀的地面烧出锁链纹章。老妇的脐带突然痉挛，她捂着腹部的铜子宫踉跄后退："不可能...当年明明换了你的脐血..."
记忆随着锈水蔓延。七岁生日那夜，麟泽哄我喝下的"葡萄汁"泛着铁腥；十二岁术后昏迷时，小腹总像有铁线虫在游走；最后一次腹痛发作，是在厨房撞见麟泽剜取自己溃烂的脐根。他藏在背后的玻璃罐里，泡着段缠绕铁线虫的青色组织。
"你以为他真舍得让你疼？"老妇扯断缠在我颈间的脐带，腐烂的末端暴长尖刺，"这蠢货把锈脐虫引到自己体内，就为..."铜子宫突然爆裂，钻出的铁线虫凝成母亲年轻的面容，"...给你伪造个干净的出身！"
产房突然震颤，锈蚀的输氧管道如活蟒扭动。我抓起手术刀刺向铜子宫，刀刃却被铁线虫绞成麻花。老妇的脐带刺入锁骨咒痕的刹那，怀中的青铜匣突然发烫，匣盖弹开的瞬间飞出二十只锈蝶——每只翅膀都印着麟泽不同年龄段的病历片段。
"哥哥..."我接住一片飘落的蝶翼，上面是麟泽十五岁时的字迹："今日剜脐三次失败，锈虫己侵入肝脏。"铁线虫突然暴长，缠住手腕拖向老妇裂开的腹腔。铜子宫深处传来麟泽虚弱的哼唱，正是五岁高烧夜他哄我入睡的摇篮曲。
锈蝶群突然俯冲，翅粉灼烧着铁线虫。老妇的哀嚎中，我撞开锈死的产房大门。走廊两侧的保育箱里泡着无数婴骸，他们的脐带纠缠成网，末端都系着褪色的铜铃。当指尖触到某个保育箱时，玻璃突然炸裂，泡在福尔马林里的脐根竟是我在记忆泡里见过的青紫色。
"这才是你的本体！"老妇的脐带贯穿我的小腹，将靛蓝色血液注入保育箱，"令兄换了十九次脐血，就为..."她的咒骂被锈蝶的振翅声吞没，我抠出保育箱里的脐根塞进伤口，铁线虫突然反噬老妇的铜子宫。
产房在轰鸣中坍塌，我抱着青铜匣坠入地下暗河。咸水灌入伤口的刹那，有双手从锈蚀的河床伸出，轻轻覆住我溃烂的腹部。麟泽残破的虚影正在消散，他腹部的疤痕裂成微笑的弧度："早安..."
晨曦穿透水面时，小腹新生的咒痕状若脐环。那些锈蝶在朝阳中汇聚成最后的病历："等锈脐开出玫瑰，哥哥就..."余下的空白处，铁线虫凝成的夜鸦正衔来铜铃，随着波浪轻吻我重生的躯体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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