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梅雨在檐角织成蛛网,麟珑跪在祠堂的樟木箱前,指尖抚过鎏金铜锁时沾了满手绿锈。麟泽的咳嗽声从回廊传来,混着银链拖过青砖的细响,惊动了梁上孵卵的蓝闪蝶。
"阿姐又在翻这些旧物。"他斜倚着褪色的楹联,月白中衣领口微敞,新结的痂疤下蜿蜒着青紫色荆棘纹。前日从暗河捞起的檀木匣此刻正躺在他脚边,渗出腥甜的沉香。
麟珑没抬头,珊瑚珠串随着翻找动作轻颤:"昨夜西厢房漏雨,浸湿了母亲陪嫁的妆奁。"她故意让半截泛黄信笺从袖口滑落,"你猜我在夹层里寻到了什么?"
麟泽的银靴碾过信笺边角,霜花在锦缎鞋面绽开:"总归是些镇魂符咒。"他俯身时银链擦过她耳垂,冷香里混着药渣的苦味,"沈家老宅最不缺这些装神弄鬼的......"
铜锁突然弹开的脆响打断话语。麟珑捧着褪色的日记本,缎面封皮上绣着并蒂莲,银线早己氧化成青黑。翻开扉页的刹那,蓝闪蝶尸骸如雨坠落,母亲的字迹在霉斑间浮现:"戊寅年谷雨,泽儿今日咳血,翡翠璎珞竟生出裂纹......"
"别看!"麟泽突然夺过日记,枯瘦的手背暴起青筋。纸页在撕扯间碎裂,泛黄的碎片如枯蝶纷飞。其中一片飘落炭盆,火舌倏然蹿起,映出焦黑的字句:"寅时三刻,将泽儿浸入冰窖......"
麟珑猛地攥住他手腕:"三月初七那夜,你后颈的冻伤......"话音未落,祠堂供桌突然倾倒,母亲的牌位裂成两半。藏在其中的银剪滑出,刃口锈迹间缠着几根银发——与麟泽眼下垂落的发丝别无二致。
麟泽低笑,霜花凝在颤动的睫毛:"阿姐可知,沈家女儿出生时都要在祠堂埋件凶器?"他拾起银剪,刃尖抵住心口荆棘纹,"母亲当年用的就是这把,在我心口刻下......"
惊雷劈断檐角铜铃,暴雨倾泻而入。麟珑在电光中看清日记残页:"......珑儿高烧三日,道士言须取泽儿心头血作药引。子时剖心,竟见冰魄......"墨迹被水渍晕开,化作她腕间珊瑚珠上一抹暗红。
"那年你六岁生辰,抱着我说冷。"麟泽突然扯开衣襟,荆棘纹下跳动着幽蓝冰晶,"母亲剖出的哪是什么心头血,是她从长白山求来的千年寒魄。"银剪刺入肌肤的刹那,霜花顺着血管疯长,"沈家女儿要活,就得有人替她们冻住这满宅的冤魂!"
麟珑扑上去夺剪,珊瑚珠串应声断裂。血珠溅在日记残页上,燃起诡异的青焰。火舌舔舐间,焦黑的字迹重新显现:"......泽儿原是女胎,奈何沈家容不得双生花......"
暴雨冲刷着祠堂飞檐,两人在血泊中对视。麟泽喉间的霜纹己蔓至下颌,笑声混着冰碴碎裂的轻响:"现在懂了?我不过是替你承灾的容器。"他指尖抚过她眉间朱砂痣,"这颗本该长在我心口的守宫砂......"
梁上突然坠下裹尸布,泛黄的绸缎上绣着七百二十个"沈"字。麟珑在布匹翻卷间望见镜中倒影——凤冠霞帔的自己正将银簪刺入麟泽眉心,而窗外血月高悬。
"阿姐,动手吧。"麟泽握着她的手按在胸口,冰魄寒光穿透指缝,"沈家需要真正的嫡女来......"
翡翠璎珞突然迸裂,碎片割破雨幕。麟珑在最后的光晕中看见母亲立在镜中,手中银剪剪断的是自己脐带。而躺在冰棺里的女婴心口,绽放着与麟泽一模一样的荆棘纹。
晨光穿透残破窗棂时,祠堂只剩灰烬。麟珑抱着半截焦黑的日记跪在废墟间,腕间新缠的银链坠着冰魄碎片。檐角蓝闪蝶破茧而出,翼尖磷粉绘就的血月里,依稀有人披着银发轻哼儿时的采莲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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