铁锈味顺着鼻腔灌进肺里时,林尘的鞋底终于触到了实地。
他本能地收紧手臂——苏璃的腰肢比想象中更纤细,骨玉的温度却烫得惊人,隔着两层布料都能灼得掌心发红。
等视野重新清晰,入目是一片灰白的混沌。
云层像被揉皱的棉絮,地面铺着细碎的冰碴,每走一步都发出清脆的碎裂声。
最诡异的是周围的"景物":远处的枯树在水面投下完整倒影,可树本身却只有半截躯干;山岩的棱角锋利如刀,岩缝里却渗出与山体颜色相反的墨绿黏液。
"这是......"林尘开口,声音被风扯得支离破碎。
他低头看自己的影子——本该清晰的轮廓像被浸了水的墨画,边缘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模糊,仿佛有双无形的手在将他从这方世界抹去。
"镜界。"柳清风的拐杖尖点在冰面上,青灰色雾气顺着裂纹蔓延,"万物皆为倒影,唯独没有真正的自我。"老人的皱纹里凝着霜,说话时呵出的白雾很快被风卷走,"血契的源头,就藏在记忆与执念的交织处。"
林尘的手指无意识着臂弯的"武"字刺青。
父亲临终前塞给他的纸条还在胸口,此刻烫得几乎要穿透皮肤——那上面歪歪扭扭的字迹,写着"镜界血契,破而后立"。
他忽然想起昨夜苏璃在骨玉前查阅古籍的侧影,她指尖抚过"阴阳家·镜渊录"时说的话:"镜界会放大人心最深处的执念,若被倒影吞噬......"
"小心!"岳山的断喝像一记重锤砸在耳膜上。
林尘几乎是本能地将苏璃往身后一拽。
寒光掠过耳畔的瞬间,他看清了那团阴影——半透明的躯体裹着扭曲的人脸,眼眶里淌着银汞般的液体,正张着布满倒刺的嘴咬向善逸的后颈。
"雷...雷之呼吸!"善逸的日轮刀擦着镜兽的爪子劈下,蓝色电弧在刀刃上噼啪作响。
可那怪物竟像没有实体般穿过刀光,反将善逸撞得踉跄。
岳山的刀出鞘时带起一阵风。
林家祖传的乌鞘刀泛着冷冽的青芒,刀身刻着的"镇邪"二字突然泛起金光。"当"的一声脆响,镜兽的半张脸被劈成碎片,银汞般的液体溅在冰面上,发出刺啦刺啦的腐蚀声。
"这些东西专吃执念。"岳山抽刀回鞘,刀身还滴着发光的黏液,"你越在意什么,它们就越像什么。"他的目光扫过林尘臂弯的刺青,又落在苏璃发红的右眼上,"刚才那只,长得像你父亲。"
林尘的瞳孔猛地收缩。
他盯着地上逐渐消散的镜兽残骸,喉咙发紧——方才那团阴影的轮廓,确实和记忆里父亲最后一次抱他时的背影重叠。
他摸向胸口的纸条,指腹触到布料下凸起的字迹,突然想起苏璃说过的话:"血契是连接两个世界的锚,可锚链若是锈了......"
"林尘!"苏璃的手突然攥住他手腕。
她的骨玉正在发烫,表面的符文流动得更快了,"你的影子......"
林尘低头。
不知何时,他的影子己经完全消失,脚边只剩一片空白。
更诡异的是,苏璃的影子正缓缓延伸过来,与他脚边的空白重叠,朱雀胎记在她右眼燃烧得更盛,连睫毛都镀上了一层血光。
"是血契。"柳清风的拐杖重重顿地,雾气瞬间裹住众人脚踝,"你们的契约在镜界被放大了。
这地方容不下两个完整的'自我',所以......"
"所以要么我消失,要么她消失?"林尘的声音发哑。
他想起父亲被黑帮围殴时,自己躲在垃圾桶后面发抖的模样;想起第一次在地下拳台被打断肋骨,疼得几乎昏过去却咬着牙站起来的倔强;想起苏璃第一次用骨玉召唤出朱雀时,眼睛里跳动的火焰。
这些记忆突然变得异常清晰,像被人用刻刀狠狠凿进脑海。
善逸突然抽了抽鼻子。
他缩着脖子往林尘身后挪,日轮刀在手里转得飞快:"我...我闻到烧焦的味道!
是不是镜兽又......"
"不是镜兽。"苏璃松开林尘的手。
她的骨玉红光暴涨,映得整座镜界都泛起血色,"是血契在共鸣。
林尘,你感觉到了吗?"
林尘确实感觉到了。
丹田处有团火在烧,那是血契之力在翻涌。
这股曾经让他痛不欲生的力量,此刻却像有了自己的意志,顺着手臂往苏璃的骨玉里钻。
两人交握的手间,一道红色光链正在凝结,链身刻着古老的符文,每一道都与骨玉上的纹路完美契合。
"这是......"林尘的声音发颤。
"阴阳家的'双生契'。"柳清风的声音里带着惊叹,"传说中只有心意相通的两人才能触发的契约。
原来血契的本质......"
"小心右边!"岳山的刀再次出鞘。
这次林尘看清了——三只镜兽从冰缝里钻出来,每只都长着不同的脸:第一只是被黑帮打死的父亲,第二只是地下拳台里冷笑的对手,第三只......竟是他自己。
"雷之呼吸·壹之型!"善逸的刀劈向第三只镜兽。
电弧炸裂的瞬间,那只"林尘"突然露出诡异的笑,伸手抓住刀刃。
"你以为靠别人就能变强?"镜兽的声音和林尘一模一样,"你父亲死的时候,你连哭都不敢出声;被打断肋骨的时候,你疼得像条狗;要不是苏璃......"
"住口!"林尘的拳头重重砸在镜兽脸上。
这一拳他用了七分力,指节传来的痛感却让他清醒——镜兽的脸瞬间凹陷,却又像液体般重新凝结。
他能感觉到,自己的影子正在以更快的速度消失,而苏璃的影子己经覆盖了他脚边三分之二的空白。
"林尘!"苏璃的声音带着焦急,"用你的召唤术!现在!"
林尘咬了咬牙。
他闭上眼睛,默念系统口诀。
熟悉的热流从丹田升起,在识海凝结成光团。
当他睁开眼时,掌心浮起一枚写着"鬼灭之刃"的召唤符——可这次,光团里浮现的不是灶门炭治郎,而是......
"砰!"
一声闷响打断了他的动作。
众人转头望去,善逸正指着远处,声音抖得像筛糠:"林...林尘!
你看那边!"
林尘顺着他的手指看过去。
灰白的雾气里,一座破碎的神殿正在显形。
殿门倒在地上,刻着古老符文的石柱东倒西歪,最诡异的是殿顶——那里悬着一面巨大的青铜镜,镜面蒙着一层血锈,却在此时泛起刺目的红光,仿佛有什么东西正从镜子背后,缓缓睁开眼睛。
我妻善逸的惊呼像一根刺扎进耳膜时,林尘的后槽牙几乎咬碎。
他顺着善逸颤抖的手指望去——破碎神殿的阴影里,那个穿着褪色蓝布衫的身影正缓缓转身。
是父亲。
林尘的喉咙突然发紧。
二十年前那个暴雨夜的记忆轰然炸开:混着铁锈味的雨水顺着屋檐砸在他脸上,他缩在垃圾桶后面,看着父亲被七八个持刀的人围在巷子里。
父亲的蓝布衫被血浸透,却还在护着怀里的纸条——那是他用最后一口气塞进林尘手里的,写着"镜界血契,破而后立"。
可此刻神殿里的"父亲",眼神空洞得像两潭死水。
他的胸口插着半截银汞凝成的尖刺,伤口处渗出的不是血,而是和镜兽一样的黏液。
"爸......"林尘的声音在发抖。
他迈出的第一步就踩碎了冰面,裂纹像蛛网般蔓延到神殿台阶前。
苏璃想拽他,却被他攥住手腕的力道震得后退半步——那力道里混着近乎疯狂的执念,像要把二十年的不甘都捏进骨缝里。
岳山的刀横在他身前:"那是镜兽变的!"刀身的"镇邪"二字泛着金光,却压不住林尘眼底的红。
"我知道。"林尘的喉结滚动,"但我要亲手打碎它。"他甩开岳山的刀,大步冲进神殿。
破碎的石柱在脚边轰然倒塌,却碰不到他半片衣角——此刻他的感官被极度放大,能清晰听见"父亲"喉间发出的沙沙声,像生锈的齿轮在转动。
"你以为你能逃开?"
幻象的声音和记忆里父亲的嗓音重叠,却带着刺骨的寒意。
林尘的拳头停在半空——那声音不是从"父亲"嘴里发出来的,而是从神殿穹顶的青铜镜里渗出,像无数人同时在他耳边低语。
"你的武,你的系统,你的苏璃......"幻象的嘴角咧到耳根,银汞从裂开的嘴角淌下,"都是我安排好的。"
林尘的瞳孔剧烈收缩。
他想起第一次召唤出路飞时系统提示的"人气值",想起苏璃第一次用骨玉召唤朱雀时,两人指尖相触的瞬间闪过的红光——那些他以为是巧合的"默契",此刻像被人用线串成了网。
整座镜界突然发出轰鸣。
林尘踉跄着扶住石柱,看见冰面正在崩解,灰白的雾气里翻涌着黑色的裂缝,每道裂缝都像要把他的影子扯进去。
苏璃的骨玉红光暴涨,她拽着善逸往林尘方向跑,发梢被裂风扯得乱飞:"核心!
血契核心在镜顶!"
林尘抬头。
青铜镜表面的血锈正簌簌掉落,露出一枚悬浮的血色符文——那符文的形状和他胸口纸条上的字迹几乎一模一样,每道纹路都在和他丹田的热流共鸣。
"抓住它!"苏璃的声音被裂风撕碎,"那是破局的关键!"
林尘没有犹豫。
他屈膝跃起,肌肉在瞬间绷成铁索。
风灌进领口,他能听见岳山的断喝,能看见苏璃眼里的焦急,能感觉到善逸的雷之呼吸在身后炸开——但所有声音都在离他远去,他的世界里只剩下那枚血色符文,和符文里翻涌的、属于他的记忆碎片。
指尖触到符文的刹那,剧痛从识海炸开。
林尘的意识被卷入漩涡,无数画面在眼前闪回:
三岁时,父亲在院坝教他扎马步,汗水滴在青石板上;
十岁时,父亲被黑帮围殴前,塞给他纸条时掌心的温度;
十六岁时,他在地下拳台咬着牙站起来,肋骨断裂的声音;
还有三天前,苏璃在骨玉前抬头看他,右眼的朱雀胎记像团活火:"林尘,我总觉得我们的相遇,不止是巧合......"
漩涡突然一沉。
林尘的意识坠入黑暗,有细碎的光在前方闪烁。
那光里,他看见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,正蹲在二十年前的巷口,往他躲着的垃圾桶里塞了块烤红薯。
"吃吧,凉了就不甜了。"
小女孩的声音很轻,却像惊雷般劈开黑暗。
林尘想追上去,意识却被拽得越来越远。
最后一刻,他听见苏璃的尖叫,混着镜界彻底崩塌的轰鸣:
"林尘——!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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