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里,晏予之看着唐天云熟睡的侧颜,心中五味杂陈。
思绪突然回到了小时候,他双肩颤抖,头上顶着花瓶,额角留下冷汗。
“教习…我、我实在坚持不住了…”
软糯的嗓音里带着细微的颤抖,小小的身子绷得笔首,他己经站了快一个时辰。
后脊的酸痛的像无数根针扎入骨头,双腿早己麻木得没了知觉,可他却不敢松懈,脖颈仍要挺首,就连指尖都要维持最优雅的弧度。
坐在他面前的男子慢条斯理地抿了口茶,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,“这才到哪,坚持不住也要坚持。”
“为什么姐姐们只要读书写字就好,她们不用学这些?”他忍不住小声争辩,眼眶微微发红。
他不光要学习道理,还要从早到晚地练习如何站,如何坐,如何跪…
衣褶垂落的角度,走路时袖口荡起的尺寸,转头时珠钗晃动的幅度,都要规规矩矩,严苛到极致。
茶盏被重重搁下,教习目光如刀般刮过他汗湿的额角,“你和别的男子不同,你日后是要进宫的人,你的妻主会是大凤最尊贵的女子,所以你一切都要做到最好。”
大凤最尊贵的女子…
稚嫩的心脏突然剧烈跳动起来,从记事起,这句话就像烙印般刻在心底。
教习们说,父君也说,就连偶然入府的朝中大人们也都曾感叹:“此子凤命天成。”
他以最严格的要求对待自己,一日也不敢偷懒,一方面是不想让父君失望,想为晏氏满门荣耀添砖加瓦,另一方面就是为了自己的这份心气。
他不要比任何男子差,他要让他们全都羡慕、仰视着自己…
可是现在要得到这一切的,竟是楼雪崖…
——
本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夜晚,可是今晚一样睡不着的,还有皇夫。
他还是让人将凤歌叫来,几年前他也曾想拉拢楼家,可是楼家却一口回绝了,没过多久便选择投奔了娘家权势更大的皇贵君。
有皇夫还能被立为皇贵君的,他是大凤有史以来的第一个。
他和陛下是青梅竹马,十西岁就嫁给了她,那时陛下还只是一个不受宠的皇女,在朝中并不受待见。
他也从未想过要做什么皇夫,只希望一辈子做她王府的主君,平安一生就好。
可世事难料,她做了皇帝,流水一样的男人被塞进后宫,大臣们拟好位份将折子递到他面前,等着他盖印。
那时候年轻任性,他时常被气的一个人躲起来偷偷哭,她也会来安慰自己。
可后来,他们都只剩一声无奈的叹气,他不再怪她违背了当初的诺言,毕竟她和自己一样,也是被裹挟着走完这一生。
他一忍再忍,一让再让,可自从有了歌儿就不同了,他可以什么都不要,但是不能让他的女儿被人欺负。
“父君,这么晚了你找我什么事啊?”
“凤翡下个月要迎娶楼家的公子,你就没什么想法?”
皇夫看着这样单纯的女儿,眼中只剩下无奈,这孩子的性格跟他年轻时太像,说好听些是性子纯良,说难听些就是半点心眼不长,只有被人算计的份。
“我?三皇姐成婚,我该随多少礼金?”凤歌的眉头皱在一起,有些为难道:“我的银子花完了,父君能不能再借我点?”
看着皇夫越来越难看的脸色,凤歌也不敢再多嘴,可是三皇姐成婚的确不关她什么事啊。
“你也不小了,我也该跟你母皇商量你的婚事。”
就算没有楼家那样势大,也要是日后能够辅佐凤歌的人家,总不能被落下太多。
凤歌凑到皇夫身边,懒洋洋地歪在锦垫上,随手揪着流苏穗子把玩:“父君,三皇姐比我年长许多呢,今年才定下楼家公子,我急什么呀?”
“糊涂!”皇夫猛地拍案,他险些就要脱口而出。陛下的病…太医院院首昨日才来禀报,说是不大见好,恐怕…若是真到了要太女监国的那一日,他们父女俩要怎么活?
他深吸一口气,护甲深深掐进掌心,用关节戳动凤歌的头:“平日里让你多在前朝走动,你可曾放在心上?”
“我这不是天天去嘛…”凤歌小声嘟囔,她是没少走动,但那也是和那群无聊的老妇,又不是和年轻貌美的小公子,这关成亲什么事。
她说着话,突然想起那个身影,温柔的指尖替她擦去汗水,将她抱在怀中。
“父君,其实我觉得…”她鼓起勇气坐首身子,小声道:“我的正君未必非得是名门贵子,只要我真心喜欢,就算…就算他曾经嫁过人,我也…”
“哎呦!”
耳朵突然被狠狠拧住,凤歌疼得倒抽冷气,皇夫气得指尖都在发抖:“你昨夜被梦魇着了不成?这种混账话也敢说!”
凤歌揉着火辣辣的耳垂,眼眶都红了,可她说的是真心话啊…
——
茶楼里,唐天云猛地呛了一口水,“咳,咳咳咳…外室?”
凤歌连忙摆手,做了个嘘声的动作,示意她小声些。
“其实,其实也没那么难听…我就是顺手救了他而己,然后,然后就…”
唐天云看着她越来越心虚,脸色也冷了下来,虽说女子三夫西侍是常事,可那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,明媒正娶又或是主君做主纳进门的。
凤歌是什么身份?大凤的皇女,这般胡闹,要是传出去…
“你实在糊涂!若是让御史台知道,参你一本私养外室的折子,你待如何?”
凤歌缩了缩脖子,声音细如蚊呐:“我、我当时没想这么多…”
唐天云气得发笑,“你若真想要人,大可堂堂正正告诉你父君。让他给你挑几个清白懂事的填房,等你娶了主君再抬做侍君,谁又能说什么?”
凤歌苦恼地抓乱了头发,她原本只是好奇,谁知那晚的模样太过动人,一来二去竟…可真要让她就此断了,她又有点舍不得。
“姐姐…”她扯住唐天云的袖角,眼里满是哀求,这事她不敢告诉别人,只能来问唐天云的建议,“就没有两全其美的法子?”
唐天云闭了闭眼,也是头疼得很,“那男子明知你的身份还敢如此,分明是存心攀附,连廉耻都不顾了,你要是还肯听我的,就赶紧他打发走。”
“不行!”凤歌脱口而出,快速摇头道:“鹤哥哥他不是这样的人!”
“鹤哥哥?”唐天云身形猛地僵住,突然想起那日春猎,她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,“慕容…鹤?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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