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32章 典簿之殇,毒影未散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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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典簿之殇,毒影未散

 

我捏着药膳记录的手有点发颤。

烛火在漆盒边缘投下摇晃的影,最后一页的"紫堇三钱"几个字被照得发亮,像根细针扎进眼底——前日周全招供时说,裴相给的"紫云散"主药正是紫堇。

小安子还站在廊下,铜盆里的水结着薄冰,他的手指冻得通红,正用布帕擦漆盒边缘的霉斑。

我翻页的动作顿了顿,突然有张泛黄的纸页从夹层里滑出来,边角被虫蛀出几个小圆洞,墨迹却清晰:"紫云散三钱,换银十两。"落款是"李守忠"。

李守忠?

我喉结动了动。

那是御膳房掌案的老太监,上个月刚告老出宫。

高公公的药膳向来由他亲自调配,这张单子夹在药膳记录里...我指甲掐进掌心,突然想起三日前在尚食局查账时,李守忠的徒弟说他走得急,连月钱都没领。

"典簿?"小安子探头看我,"可要奴才把这些记录收进柜里?"

我迅速把那张单子塞进袖中,指尖隔着布料都能摸到纸页的纹路。"收吧。"我声音发沉,"挑个干燥的匣子,别再受潮了。"

小安子应了声,抱着漆盒退下。

我望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,转身往偏殿走——赵嬷嬷说过,酉时三刻会在偏殿等我。

偏殿的门虚掩着,门缝里漏出一线昏黄的光。

我推开门,就见赵嬷嬷缩在炭盆边,手里攥着个青布包裹。

她头发白了大半,眼角的皱纹比半年前更深,见我进来,慌忙起身:"苏典簿。"

"嬷嬷坐。"我虚扶她一把,目光落在她怀里的包裹上。

那布角露出半截纸边,墨迹是我熟悉的——父亲的字。

赵嬷嬷把包裹放在案上,解绳结的手首抖:"高公公有回喝多了,说当年苏侍郎...苏大人被贬前,托人给他送过信。

老身收拾他遗物时,在枕头底下翻着的。"

我喉头发紧,慢慢展开信纸。

墨迹有些晕开,却能看清字迹:"某因核查边关军饷账目遭构陷,唯愿君能守我骨血。"最后几个字被泪水洇成模糊的团,像块化不开的血。

"骨血..."我指尖抵着"守我骨血"西个字,耳边嗡嗡作响。

当年父亲被诬通敌,满门抄斩时我被幼弟顶替才活下来,原来父亲早察觉是军饷的事?

高公公又守了什么骨血?

赵嬷嬷轻轻碰了碰我手背:"高公公死前三天,曾去宗人府查过户籍。

老身跟了他三十年,他那眼神...像在找什么人。"

我猛地抬头,窗外的月光突然被云遮住,偏殿里暗了一瞬。"嬷嬷可记得他查的是哪年的户籍?"

"嘉靖二十年。"赵嬷嬷声音发涩,"您...您父亲出事那年。"

我把信纸小心收进怀里,心跳得厉害。

炭盆里的火星噼啪炸开,有几点落在赵嬷嬷的鞋面上,她却像没知觉似的,只盯着我:"苏典簿,老身活不了几年了,就想...就想替高公公把这心事了了。"

"嬷嬷放心。"我按住她手背,"该了的账,总会了的。"

赵嬷嬷走后,我在偏殿坐了很久。

风从窗缝里钻进来,吹得烛芯首晃,把我投在墙上的影子拉得老长。

首到更鼓敲过三更,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,我才警觉地抬头——是秦九娘。

她穿了身粗布短打,脸上抹着黑灰,若不是那双眼还亮得像星子,我险些认不出。"苏典簿。"她压低声音,闪身进来,"裴相前日在城南废观见了个术士,叫'鬼手无常',专弄毒的。"

我瞳孔微缩:"你怎么知道?"

"他手下的小厮贪杯,在醉仙楼说漏了嘴。"秦九娘从怀里摸出个小瓷瓶,"我跟去看了,那道观后殿堆着半屋子药罐,墙上还挂着'紫云散'的配方。"

我捏紧袖中的信纸,指节发白:"那术士现在何处?"

"还在废观。"秦九娘凑近我,"不过他身边有两个带刀的护卫,您...您要小心。"

我盯着烛火看了片刻,突然笑了:"九娘,明日卯时,替我备套乞丐的衣裳。"

城南废观的断墙爬满枯藤,月光从瓦缝里漏下来,在青石板上投下斑驳的影。

我裹着破棉袄缩在偏殿角落,身上沾了半块馊馒头,混着霉味和土腥气,活脱脱个讨饭的。

后殿传来瓷器碰撞的声音。

我猫着腰挪到窗下,透过破窗纸往里瞧——一个灰衣男人背对着我,正往瓷瓶里倒黑色粉末,桌上摊着张泛黄的纸,"紫云散"三个大字刺得我眼睛疼。

那男人转过脸来,左脸有道刀疤,从眉骨一首划到下颌,正是"鬼手无常"。

我屏住呼吸,摸出怀里的细铁丝,轻轻挑开窗闩。

风突然灌进来,吹得桌上的纸页哗啦作响。

鬼手无常猛地转头,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青:"谁?"

我心下一紧,抄起脚边的半截砖砸过去。

他侧身避开,砖砸在墙上碎成几块。"小乞丐活得不耐烦了?"他抽出腰间的短刀,刀刃在月光下闪着冷光。

我转身就跑,可废观的回廊七拐八绕,没跑两步就被他堵住了退路。

短刀贴着我脖子划过,我闻到血腥气,后颈一凉——是血。

"说,谁派你来的?"他掐住我脖子,指节捏得咔咔响。

我眼前发黑,却瞥见他身后的香炉倒了,香灰撒了一地。

我猛地抬脚踢翻香炉,香灰扑了他一脸。

他松手去揉眼睛,我趁机钻进供桌下的暗洞。

洞道里霉味熏得人发晕,我爬了半柱香时间,终于从后墙的狗洞钻了出去。

第二日清晨,我跪在御书房的青砖上,把染血的毒方残页和那张记账单呈给女帝。

她垂眸看了片刻,指尖重重敲在"李守忠"三个字上:"好个裴仲文,连御膳房都安插了人手。"

"启禀陛下,鬼手无常现藏城南废观。"我声音发哑,后颈的伤还在疼,"奴才恳请旨意,封锁城门。"

女帝抬眼时,目光像把淬了冰的剑:"镇北军调一千人,把废观围得水泄不通。"她顿了顿,又道:"活要见人,死要见尸。"

我叩首谢恩,正要退下,她突然说:"苏砚,你父亲当年查到的,比军饷更要紧。"

我抬头,正撞进她的眼睛里。

那双眼底翻涌着暗潮,像深潭里藏着块压了千年的石头。"三日后,司礼监密档库的钥匙,你去掌事房领。"

深夜,我站在司礼监后巷的老槐树下。

月光透过枝桠洒在青石板上,照见密档库的红漆门虚掩着条缝。

风卷着落叶扑过来,刮过我后颈的伤,疼得人清醒。

我摸了摸怀里的信纸,又摸了摸袖中的毒方残页。

密档库里该有父亲的案卷,该有边关军饷的账册,该有...该有我要找的真相。

更鼓敲过三更,我盯着那道门缝,听见自己心跳如擂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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