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9章 典簿之争,暗潮初涌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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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9章 典簿之争,暗潮初涌

 

我蹲在司礼监偏殿角落,竹扫帚扫过青石板时带起细碎冰碴。

腊月的风从漏风的窗棂钻进来,刮得后颈发凉——这是我当典衣太监时最常来的洒扫处,偏殿堆着几箱旧年的黄册,平时少有人至,倒成了个听墙根的好地方。

"李公公,张掌事说了,等会您在朝会上奏请张德全暂理典簿,裴大学士那边自会帮衬。"

粗哑的男声突然从殿外传来。我手一抖,扫帚"啪"地磕在柱础上。

"嘘——"另一个声音压得更低,是李守忠。

他原是高公公手下的二等太监,平时总跟在高公公身后捧茶递水,此刻说话声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,"裴大人交代的事,咱家能不办?

可那苏典衣昨日刚在陛下面前露了脸......"

"苏砚算个什么东西?"先前那人冷笑,"净身的罪臣余孽,仗着会说几句酸诗就想爬上来?

裴大人要的是能捏在手里的人,张德全他亲侄子,总比养条白眼狼强。"

我攥紧扫帚柄,指节泛白。

竹枝扎得掌心生疼——原来裴仲文早有后手,李守忠表面是高公公旧人,实则早被裴家收买。

若让张德全当上典簿,司礼监的文书流转、内廷消息全得经他手,我别说查父亲冤案,怕是连立足之地都没了。

"咳。"我故意咳了声,扫着扫帚往外走。

殿外两个太监吓了一跳,穿青布棉袍的小太监脸都白了,李守忠却堆起笑:"苏典衣这是......"

"洒扫完了。"我扯了扯嘴角,目光扫过李守忠腰间晃动的司礼监腰牌,"李公公来得巧,方才收拾黄册时翻出本旧账,正想请您过目呢。"

李守忠的笑僵在脸上,匆匆说了句"改日"便拽着小太监走了。

我望着他们背影消失在游廊尽头,指尖深深掐进扫帚杆——得赶紧想对策。

深夜,值房的烛芯"噼啪"爆了个火星。

我正对着案头的青玉螭龙佩发怔,窗纸忽然被人轻轻叩了三下。

"苏典衣好雅兴,大冷天的独酌?"

秦九娘的声音像根软针,从窗缝里钻进来。

我抄起案上的酒壶灌了口,酒液烧得喉咙发痛——这女人是宫里头号情报贩子,连尚食局的厨娘藏了块糖都能打听到,她半夜来,准没好事。

"九娘不请自入,不怕被巡夜的拿住?"我起身推开窗,冷风卷着她身上的沉水香扑进来。

秦九娘裹着件月白狐裘,发间金步摇在月光下闪了闪,哪像个情报贩子,倒像哪家贵夫人走亲戚。

她抬步跨进屋子,狐裘下摆扫过我沾了茶渍的青布靴:"裴大人让刑房的吴典史写了封密信,说高公公临终前指认你'擅改遗物'。"她指尖点了点我案上的假遗书,"明日早朝,这信就要呈到陛下跟前。"

我心口一沉,表面却扯出笑:"九娘消息倒是灵通。"

"我灵通,是因为有人想让我灵通。"她突然凑近,金步摇几乎戳到我额角,"苏典衣,你若不想被发落到浣衣局刷马桶,就得抢先一步。"

我盯着她眼尾的胭脂,那抹红比女帝的痣淡些,却同样勾人——秦九娘从来不会平白帮忙。"九娘想要什么?"

"等你当上典簿,"她退开两步,理了理狐裘袖口,"司礼监的密报,分我三成。"

窗户外传来更夫敲梆子的声音,"咚——"的一声惊得烛火乱晃。

我望着秦九娘的背影消失在夜色里,把剩下的酒全灌进喉咙——裴仲文要借高公公的名义搞臭我,我得先把水搅浑。

第二日卯时三刻,赵嬷嬷的脚步声在值房外响起来时,我正往茶盏里续水。

她手里攥着个油纸包,掀开时是两个芝麻糖饼,还带着灶上的热气:"趁热吃,老身今早特意让小厨房留的。"

我咬了口糖饼,甜得发腻——赵嬷嬷昨日提过父亲救过她儿子,今日又特意送吃的,怕是有要紧事。

果然,她从怀里摸出张泛黄的信笺,边角被虫蛀了几个洞:"高公公走前,让老身把这个交给能查真相的人。"

信笺上的字迹我再熟悉不过——是父亲的笔迹。"当年事己了,勿再提"几个字力透纸背,后面跟着个模糊的"苏"字。

我手指发颤,糖饼碎渣落了满案:"嬷嬷,这信......"

"高公公半月前去过御书房,"赵嬷嬷叹口气,伸手替我理了理被风吹乱的鬓角,"回来后整个人都蔫了,总盯着宫墙上的雪发呆。

老身收拾他屋子时,在香炉底下翻到这个。"

我捏着信笺的手青筋暴起——原来高公公和父亲早有联系,当年的冤案,他或许知道内情。

窗外的雪又大了,鹅毛般落着,我望着赵嬷嬷佝偻的背影消失在风雪里,把信笺塞进贴身衣襟——得尽快让女帝看到裴仲文的手伸到了司礼监。

未时,李守忠被尚膳监叫去验新贡的鹿肉。

我揣着铜钥匙溜进高公公旧书房,檀木书桌的暗格里还留着半块松烟墨。

我翻出一本空白手札,提笔写了几行字,又故意把纸角揉出褶皱,最后压在书桌最下层的《唐律疏议》底下。

"苏典衣,你在这儿做什么?"

尖细的嗓音惊得我脊背一凉。

回头见是张德全,他穿着新做的玄色太监服,腰间挂着串檀木念珠——倒像生怕别人不知道他要当典簿。

"奉陛下旨意整理高公公遗物。"我把手里的手札扬了扬,"张掌事来得正好,帮我看看这是不是高公公的笔迹?"

张德全凑过来,目光扫过手札上的字,脸色瞬间煞白。

那上面赫然写着:"裴大人属意张德全暂理典簿,望陛下准。"

我看着他喉结动了动,笑着把纸收进袖子:"张掌事这么紧张做什么?

不过是高公公生前的草稿罢了。"

戌时三刻,我跪在御书房外的汉白玉阶上,袖中手札被汗浸得发皱。

女帝的贴身女官青鸾掀开绣金门帘:"陛下让你进去。"

御书房里烧着银丝炭,暖得人发昏。

女帝倚在紫檀木软榻上,手里捏着枚羊脂玉棋子,见我进来,随手把棋子丢进棋盒:"苏典衣,你呈的手札朕看了。"

我低头盯着自己的靴尖:"奴才今日整理高公公书房,在案下拾得,恐是奸人伪造,特来呈给陛下。"

"伪造?"女帝的声音像浸了冰,"裴仲文的私印在高公公枕头下,他推荐的人又出现在高公公书房,苏典衣,你说这是巧合?"

我喉头发紧——女帝这是要我把话挑明。"陛下明鉴,"我跪前半步,"司礼监是陛下耳目,若让外臣安插的人掌了印......"

"你倒是会借题发挥。"女帝突然笑了,指尖敲了敲案上的手札,"那你说,谁能暂理典簿?"

我抬头望进她眼底。

烛火在她眼尾的红痣上跳动,像团烧得正旺的火。

殿外的雪还在下,北风卷着雪粒子打在窗纸上,发出沙沙的响。

我喉咙发紧,却听见自己的声音清晰得像敲在玉磐上:"奴才虽愚钝,愿为陛下看住这扇门。"

女帝没有说话。

她盯着我脸上的刀疤看了很久,久到我后背的汗都凉了。

最后,她伸手捡起案上的青玉螭龙佩,在掌心慢慢:"去领司礼监的印吧。"她声音轻得像叹息,"若敢骗朕......"

我额头重重磕在青石板上,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声。

殿外的雪越下越大,模糊了宫灯的光。

我攥着司礼印走出御书房时,迎面撞见李守忠。

他盯着我腰间新挂的典簿腰牌,脸色白得像雪——我知道,这一局,我赢了。

但更狠的棋,还在后头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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