雪落在寝殿琉璃瓦上的声音,比女帝的话还轻。
我跪在她脚边,司礼印的铜角硌着大腿。
她月白寝衣的袖口垂下来,扫过我手背,像一片化不开的冰。"明日去太医院领三十张药材方子。"她突然把茶盏重重搁在案上,茶水溅在我官服前襟,"对外称替朕采办,实则...去赵文渊府里走一趟。"
我喉结动了动。
赵文渊是兵部尚书,上回火药库爆炸的事刚压下去,女帝这是要查他的尾巴?
"北境边军三月前换了粮草官。"她指尖划过案上摊开的军报,烛火在她眼底晃,"有人密报,赵文渊的船运队最近总往雁门关跑。"她忽然捏住我下巴,指甲几乎掐进肉里,"记住,朕要的是证据,不是死人。"
我后背沁出冷汗。
女帝从前杀人从不留活口,这回留赵文渊性命...怕是要钓更大的鱼。"奴才明白。"我垂眼,看见她袖中那半张染血的纸角,和前日在尚宫局搜到的账册墨迹一模一样。
第二日卯时,我揣着太医院开的"人参、鹿茸、血竭"等药材单子,换了身青布首裰混出东华门。
赵府门房正哈着白气搓手,见我抱着药箱便斜眼:"户部的?"
"小的是户部采办司的。"我摸出块碎银塞过去,"赵大人前日说要给老夫人备冬补药材,您瞧这方子——"门房捏着银子颠了颠,终于拉开门闩:"后堂偏厅等着,赵大人晌午才会客。"
我盯着他转身的背影,等他脚步声远了,便顺着抄手游廊往书房摸。
赵府的雪扫得干净,瓦檐下的冰棱却挂得老长,每走一步都要避开地上的阴影。
月上中天时,我蹲在书房窗根下。
窗纸透出昏黄的光,里面传来翻书声。
我摸出怀里的细铁丝,锁芯"咔嗒"一声开了。
案头堆着军报、地契,最底下压着个牛皮信封——"北境粮草调度需配合,后宫那位催得急",墨迹未干,落款是魏长卿。
我手指发颤。
魏长卿是女帝新封的清客,每日在御花园陪她下棋,说话总是温声细气的...原来他早和赵文渊勾连?
院外突然传来脚步声。
我把信往怀里一塞,猫腰躲进博古架后。
门"吱呀"一声开了,是赵府的门客陆知远。
他拎着酒壶灌了两口,骂骂咧咧:"姓魏的最近总往宫里跑,莫不是要跳船?"
我心头一跳。陆知远是赵文渊最信任的谋士,若他怀疑魏长卿...
第二日晌午,我在醉仙楼订了个雅间。
陆知远掀帘进来时,我正拨弄茶盏:"陆先生可知,魏清客昨日在御书房待了半个时辰?"我把密信往桌上一摊,"这是赵大人书房漏的,您说...是赵大人防着魏清客,还是魏清客防着赵大人?"
陆知远的酒盏"当"地砸在桌上,酒液溅湿了他的锦缎袖口。
他盯着信看了三息,突然抓起信揣进怀里:"你是谁?"
"小的不过是个想讨口饭吃的。"我起身要走,"赵大人若知道魏清客两头下注...陆先生该知道怎么做。"
当夜,我缩在赵府后巷的草垛里。
陆知远的马车"咕噜噜"碾过雪地,停在城南破庙前。
我猫着腰贴墙根,听见他压低声音:"大人,魏长卿和宫里有私——"
赵文渊的声音像淬了冰:"明日辰时,让他去西郊马场。"
我摸出怀里的炭笔,在随身带的糙纸上速记。
雪粒子打在脸上生疼,可我握笔的手稳得很——这是女帝要的"证据"。
三日后回宫,含元殿的地龙烧得正旺。
女帝捏着我呈的密信和记录,指节抵着下巴笑:"魏长卿倒是聪明,知道用后宫做幌子。"她突然把纸往案上一摔,"可惜不够狠。"
"明日早朝,宣赵文渊、魏长卿、陆知远来。"她起身走到我面前,指尖挑开我衣领,"你这趟辛苦。"
我喉结动了动,没敢接话。
女帝的指甲划过我锁骨,像在丈量什么:"去偏殿候着。"
是夜,我在值房擦司礼印,门"吱呀"一声开了。
沈清欢裹着狐裘站在门口,发上沾着雪,手里捧着个檀木匣:"陛下说,若魏长卿敢开口乱言..."她没说完,把匣子推过来。
我打开匣子,里面躺着枚乌木令牌,刻着"隐卫"二字。
雪光从窗纸透进来,照得令牌泛着冷光。
"这盘棋,越来越复杂了。"我望着窗外纷扬的雪,忽然想起明日要拟的诗会帖子——魏长卿爱喝梅花酿,陆知远好论金石,得让御膳房备些合他们胃口的...
值房的炭盆"噼啪"爆了个火星,我捏着乌木令牌,突然听见远处传来更鼓。
三更了,该去库房取诗会用的湖笔了。
(http://www.quwenw.com/book/AH0EAC-17.html)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我们会尽快处理.举报后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quwenw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