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二天一早，雨停了。阳光穿过云层，照得天井里的水洼闪闪发亮。林晓芸穿着浅蓝色连衣裙，戴着一顶宽边草帽，站在桂花树下等他。
"先去断桥还是三潭印月？"她问，眼睛里盛着晨光。
"听你安排。"齐志远微笑着说。前世他们蜜月时来过杭州，但匆匆忙忙，没能好好欣赏这座古城的美。
林晓芸带他坐公交到湖滨，然后租了条小船。船夫是个精瘦的老汉，皮肤黝黑，笑起来满脸皱纹："学生仔游湖啊？便宜算你们，一小时五块。"
小船晃晃悠悠地划向湖心。七月的西湖，荷花正盛，粉白的花朵在碧绿的荷叶间亭亭玉立。远处雷峰塔的倒影在水中摇曳，宛如一幅水墨画。
"我小时候常来湖边玩。"林晓芸望着水波，声音轻柔，"爸爸带我来认荷花品种：单瓣的、重瓣的、睡莲、王莲...那时候湖水比现在清多了。"
齐志远看着她被阳光勾勒的侧脸，突然问："为什么喜欢文学？"
林晓芸思考了一会儿："因为文字能留住时光啊。你看，"她指向岸边的一棵老柳树，"再过一百年，这棵树可能不在了，但如果我们写下它现在的样子，后人就能知道它曾经多么美。"
这个回答如此"林晓芸"，让齐志远心头一热。前世他从未认真问过她这个问题，也从未真正理解她对文学的热爱。
"你呢？"林晓芸反问，"为什么学经济？"
"因为..."齐志远望着远处的城市轮廓，"我想参与创造而不仅仅是记录。经济是改变世界最首接的方式。"
小船划过三潭印月，林晓芸指着那三个石塔讲起民间传说。齐志远虽然听过，但还是津津有味地听着她讲述。阳光、湖水、荷香和她的声音交织在一起，构成完美的夏日记忆。
上岸后，他们沿着白堤漫步。堤上行人不多，偶尔有骑车人叮铃铃地经过。林晓芸买了两个莲蓬，剥出嫩莲子分给齐志远。莲子清甜微苦，是北方吃不到的味道。
"前面就是平湖秋月，我们去喝杯茶吧。"林晓芸指着前方一处临水的亭阁。
茶室里，他们选了靠窗的位置。服务员端来两杯龙井，茶叶在热水中舒展，清香西溢。窗外正对着湖面，远处山色空蒙，近处游船点点。
"志远，"林晓芸突然正色道，"你有没有想过毕业后做什么？"
齐志远搅动着茶水："可能会去深圳发展。那里机会多。"
"那么远啊..."林晓芸的声音低了下去。
"你也可以去啊。"齐志远脱口而出，"你不是想当作家吗？特区的生活应该很有写作素材。"
林晓芸惊讶地抬头："你...你是说..."
齐志远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。按照这个年代的标准，这几乎等同于表白了。他赶紧补救："我是说，深圳需要各方面人才..."
"我知道。"林晓芸抿嘴笑了，眼睛弯成月牙，"我只是没想到你己经想那么远了。"
两人之间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。齐志远低头喝茶，掩饰自己发烫的脸。前世的经验在此刻毫无用处——他曾经拥有林晓芸十几年，却从未经历过这种初恋般的悸动。
离开茶室时，天色突变，远处传来闷雷声。
"要下雨了，我们快走。"林晓芸拉起齐志远的手就往公交站跑。
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牵手。林晓芸的手小巧柔软，因为奔跑而出汗，湿漉漉地贴在他的掌心。齐志远心跳如鼓，任由她拉着自己在湖畔小路上飞奔。
他们刚跑到公交站，大雨就倾盆而下。站台挤满了躲雨的人，两人不得不紧贴着站在一起。林晓芸的草帽滴着水，发梢也湿了，贴在白皙的颈侧。齐志远闻到她身上淡淡的栀子花香，混合着雨水的清新。
"冷吗？"他轻声问。
林晓芸摇摇头，但微微发抖的肩膀出卖了她。齐志远犹豫了一下，脱下衬衫外的确良外套披在她肩上。这个举动引来站台上几个大妈善意的笑声，林晓芸的耳朵瞬间红透。
公交车迟迟不来，雨越下越大。齐志远看了看站牌，发现这里离林家只有三站路。
"要不我们走回去？"他提议，"反正己经湿了。"
林晓芸点点头。齐志远买了一把路边小贩的油纸伞，两人挤在伞下走进雨幕中。
雨水在青石板路上汇成细流，冲刷着街边的梧桐树叶。巷子里几乎没有行人，只有他们踩水的声音和远处偶尔的自行车铃声。林晓芸靠得很近，齐志远能感觉到她手臂的温度透过湿透的衣袖传来。
"志远，"走到一条僻静的小巷时，林晓芸突然停下脚步，"我..."
她仰起脸，雨水顺着发丝滑落，睫毛上挂着细小的水珠。齐志远屏住呼吸，预感到即将发生什么。
"我喜欢你。"林晓芸的声音轻得几乎被雨声淹没，"不是同学那种喜欢，是..."
齐志远没让她说完。他低下头，轻轻吻住她的嘴唇。这个吻短暂而青涩，带着雨水的凉意和青春的炽热。分开时，两人都脸红心跳，不敢首视对方。
"我...我也喜欢你。"齐志远终于说出了这句前世欠她的告白，"很久了。"
林晓芸的眼睛在雨幕中闪闪发亮。她主动牵起齐志远的手，十指相扣："走吧，回家。"
简单的两个字——"回家"，却让齐志远喉咙发紧。前世他最终失去了这个家，而如今命运给了他重新来过的机会。
雨中的杭州朦胧如画，而他们的青春正当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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