几天后的一个上午，天气闷热。
一个穿着灰扑扑旧罩衫，头上严严实实裹着头巾的女人，低着头，脚步匆匆地溜进了镇上的银行。
正是张彩凤。
自从那天在堂屋里和王秀琴撕破脸，又成功把矛头引向二妹陈卫红一家后，她心里那点隐秘的狂喜就被巨大的恐慌取代了。
那本被她偷偷从陈建国军功章小木箱底下摸出来的存折，像块烧红的炭，烫得她坐立不安。
她不敢在家里多待一秒，生怕公公那双锐利的眼睛看出破绽。
终于等到合适的时机，她赶紧揣上存折，把自己裹得亲娘都认不出来，首奔银行。
银行里人不多。
张彩凤低着头，手心全是汗。
她走到一个没人的柜台前，把存折从窗口下的缝隙里塞了进去，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点：“同志，取……取钱。”
柜台里是个戴着眼镜的中年女柜员。
她接过存折，习惯性地翻看，核对账号。
但很快，她的眉头就皱了起来。
她拿起存折，对着光线仔细看了看上面的印章，又翻到内页的特定位置反复查看，还用手指捻了捻纸张。
张彩凤的心提到了嗓子眼，大气不敢出。
“同志，”女柜员抬起头，透过玻璃窗，审视地看着眼前这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，语气带着职业性的严肃，“你这本存折，是假的。”
“假的？！”张彩凤脑子里“嗡”的一声，像被重锤砸中，下意识地尖叫出声，声音都变了调。
这尖锐的声音在安静的银行大厅里显得格外刺耳，旁边几个等待的人都看了过来。
张彩凤被这些目光刺得一个激灵，她猛地意识到自己失态了，赶紧把声音死死压下去。
她身体微微前倾，隔着玻璃窗对着柜员哀求：“同志，不可能啊。你……你再好好看看，这怎么会是假的呢？”
女柜员见她这副模样，叹了声气，她指着存折内页一个特定的防伪印记和开户行的公章，声音不大，但字字清晰。
“你看这里，这个章印的颜色不对，油墨晕染的痕迹是后仿的。
还有这个防伪水印线，模糊不清，位置也不对。
这纸张的质感也差很多。
同志，这存折是伪造的，根本取不了钱。”
她看着张彩凤失魂落魄的样子，警惕地问：“你这本折子，是从哪里来的？”
“假的，是假的……”
张彩凤只觉得天旋地转，耳朵里嗡嗡作响，女柜员后面的话她一个字也没听进去。
她不敢去想这假存折意味着什么。
一本假存折，陈建国把一本假存折放在家里做什么？
她一把抓起柜台上那本烫手山芋般的假存折，像躲避瘟疫一样猛地塞回口袋，看也不敢再看柜员一眼，更不敢回答她的任何问题，转身跌跌撞撞地就往外跑，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。
冲出银行大门，晌午毒辣的阳光兜头罩下，张彩凤却感觉不到一丝暖意，只觉得浑身冰冷刺骨。
她失魂落魄，像一具被抽走了灵魂的空壳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，脑子里反复回荡着“假的，假的，完了……”。
就在她精神恍惚，几乎要一头栽倒在地的时候，一个高大熟悉的身影，如同鬼魅般，悄无声息地挡在了她的正前方。
张彩凤茫然地抬起头。
当看清眼前那张冷硬如铁石的脸时，她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凝固了。
巨大的恐惧像一只冰冷的铁爪，死死攥住了她的心脏。
“彩凤。”陈建国的声音平静得可怕，却带着千斤的重压。
他那双鹰隼般的眼睛锐利如刀，穿透了她蒙面的头巾，仿佛早己将她心底那点龌龊看得一清二楚。
“怎么样，公婆的养老钱，取得还顺利吗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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