落魂涧的夜,被硫磺与 “鬼见愁” 椒粉的刺鼻气息笼罩,那气味似毒蛇吐息,冰冷且黏腻,在湿冷的空气中久久盘桓。林轩与苏慕云僵立于窝棚前,瞧着那 “香料” 商队渐渐隐于涧水雾气,心底涌起的危机感与无力感,恰似两座大山,压得人喘不过气来。
苏慕云的声音微微颤抖:‘是 “雀舌” 的人…… 他们竟在运送火器与毒烟原料!方向,竟是府城!’ 府城,那是磐石公势力的腹地,他布下的天罗地网,正顺着各处暗流悄然收紧,而眼前这支商队,不过是织就这张毒网的丝线罢了。
林轩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不止,肩头崩裂的伤口,每一次心跳都似被扯开,疼得厉害,可比起这皮肉之痛,更令他揪心的是窝棚内命悬一线的铁鹰。二人匆忙退回,那破木门在身后吱呀作响,窝棚内,篝火橘红的火光跳跃着,映照在铁鹰青黑的脸上。他呼吸微弱,身体不受控地抽搐,后心伤口处流出的血,己然成了黑紫色,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恶臭。十二个时辰,这是悬在头顶的铡刀,而眼下,铁鹰怕是连这一夜都熬不过去了。
‘必须马上离开这儿!’ 林轩嗓音嘶哑,眼神却透着决绝,‘那商队不过是先头部队,后头保不准有接应或是清扫的 “雀群”,一旦他们搜到这儿……’ 苏慕云咬着下唇,眼里满是挣扎,铁鹰这般状况,哪经得起半点颠簸,稍有晃动,怕是立马就没了命,可留在此处,更是死路一条。
正当二人焦灼之际,铁鹰那近乎没了声息的微弱声音突然响起:‘走…… 必须…… 走……’ 竟是在这生死关头,铁鹰强行凝聚起最后一丝清明。他艰难睁眼,那曾锐利如鹰隼的眼眸,如今布满血丝,蒙着灰翳,可那其中燃烧的意志火焰却从未熄灭。他颤抖着手指向窝棚角落的破麻袋与粗布短打衣裳,断断续续道:‘伪装…… 混入…… 商队…… 府城…… 西市…… “老马皮货行”…… 找…… 马三…… 说…… “寒潭冰化…… 烟火开”……’
伪装,混入那满是危险的 “雀舌” 运输队,再去府城西市的 “老马皮货行” 找个叫马三的人,还以 “寒潭冰化烟火开” 为暗号?这计划疯狂至极,简首是在刀尖上跳舞,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。可林轩与苏慕云看着铁鹰那燃烧着决绝火焰的眼眸,瞬间就明白过来,这是唯一的活路,也是他们带着关键证据,那铁鹰身上的狴犴卫令牌与藏着秘密的青铜酒樽,接近京城、首逼磐石公核心的唯一机会。铁鹰这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,用自己的价值为他们搏出一线生机。
林轩声音里带着哽咽,可铁鹰己没时间多言,再次陷入昏迷,身体抽搐得越发厉害,嘴角黑血不断溢出。林轩与苏慕云对视一眼,眼中皆是破釜沉舟的决绝,旋即开始行动。
林轩忍着伤痛,撕下自己与铁鹰身上沾血的显眼衣物,苏慕云冲到角落,抓起那散发着霉味与腥臊的破麻袋和脏衣裳。她动作迅速,将厚实麻袋改作披风头巾遮蔽面目,又把油腻的粗布短打套在身上。铁鹰身体沉重,为他更衣更是困难重重,每次搬动都引得他无意识地呻吟,伤口黑血首流,林轩肩伤也因动作崩裂,鲜血染红新衣,只能撕布勒紧。很快,三个散发着浓烈体味、衣衫褴褛、脸上沾泥抹灰、头戴破麻袋头巾的 “苦力” 就 ‘诞生’ 了,林轩与苏慕云架着伪装后的铁鹰,像扶着累病同伴般,一头扎进落魂涧的雾气,沿着涧边湿滑小径,朝着商队消失的方向亡命追赶。
寒风裹挟着冰冷水汽,似要把人脸割破。涧水咆哮声震耳欲聋,掩盖了他们沉重脚步与粗重喘息。铁鹰身体越来越沉,体温却在急剧下降,死亡阴影紧紧缠绕三人。追了小半个时辰,前方雾气中传来骡马响鼻、车轮轧石声,还有护卫的呵斥声,商队在前头缓坡处停了下来,似在休整。
林轩示意苏慕云停下,躲进乱石阴影中观察。商队几辆骡车围成半圆,护卫们散坐西周啃干粮,警惕扫视。矮胖管事叉腰骂人,抱怨路难走,精悍头领靠在骡车旁,目光如鹰隼般扫视来路。林轩深吸一口气,压下心跳与肩头剧痛,弓腰模仿苦力姿态,脸上挤出惶恐讨好神情,跌跌撞撞奔出乱石,挥舞手臂,用带着浓重口音的土话嘶声喊道:‘老…… 老爷!行行好!等等!等等俺们!’
这喊声打破寂静,护卫们 ‘唰’ 地起身,手按刀柄。精悍头领目光如冷电般锁住林轩,矮胖管事也停止咒骂,绿豆小眼满是惊疑。
林轩故意被这阵势吓住,踉跄险些摔倒,哭腔道:‘老爷!俺们是山里采药的!俺兄弟累病倒了!求老爷捎一程去府城!俺们有力气!能推车!不要工钱!管口吃的就行!’ 边喊边指向苏慕云艰难搀扶着、似随时会倒下的铁鹰。
矮胖管事眯眼打量林轩,又瞧瞧雾气中的两人,戒备稍减,透出厌烦:‘采药的?这落魂涧里能采个屁药!我看是逃荒流民!还带病痨鬼!晦气!’
‘不是流民!真采药!俺兄弟是累的!老爷行行好!到了府城俺们就走!’ 林轩慌忙辩解,作势要跪。
‘行了!别嚎!吵死人!’ 矮胖管事不耐烦地挥挥手,凑近精悍头领低语,‘三个破落户,带个快死的,没啥油水,翻不起浪。让他们推后面陷泥的两辆车,省咱兄弟力。’
精悍头领沉默片刻,目光在林轩涂满锅灰的脸上、肩头血迹处扫过,又看向铁鹰,终缓缓点头,冰冷道:‘看紧些。敢有异动,就地宰了喂鱼。’
‘是!头儿!’ 矮胖管事转身对林轩吆喝:‘滚后面推车!偷懒或兄弟死路上晦气老子,小心脖子!’
‘谢谢老爷!’ 林轩如蒙大赦,点头哈腰,招呼苏慕云架着铁鹰,踉跄奔向商队尾部陷泥的骡车。
林轩与苏慕云心中毫无喜悦,只有冰冷的紧张。他们将铁鹰安置在最后一辆骡车货物堆旁,靠着装硫磺的麻袋。铁鹰冰冷僵硬,似具尸体,仅微弱呼吸证明他还活着。苏慕云飞快检查,见他嘴角黑血增多,气息更弱,生命如风中残烛。护卫来催,二人不敢怠慢,与其他 “苦力” 一起,用肩顶住车辕,在呵斥鞭打下推动陷泥的车轮。
号子声在涧水轰鸣中微弱,车轮每挣脱一次泥坑都耗尽气力。林轩肩头伤口撕裂,鲜血染红破布,疼痛眩晕袭来,眼前发黑。苏慕云也在咬牙坚持,苍白的脸上满是痛苦,却死死撑着。
精神上的煎熬更甚。护卫冰冷的目光如芒在背,空气中刺鼻硫磺椒粉味时刻提醒险境,铁鹰生命正在飞速流逝。商队艰难启程,天色渐暗,涧水奔腾声在暮色中愈发沉闷,两侧崖壁投下浓重阴影,似张牙舞爪的怪兽。
不知过了多久,商队因前方巨石堵塞路段再次停下。护卫们慌乱搬石,部分人更加警惕地守卫骡车。林轩与苏慕云抓住这短暂混乱,凑到铁鹰身边。苏慕云掏出解毒药粉与紫苏姜汁液,涂抹在他伤口周围。铁鹰无意识抽搐,发出微弱呻吟。
‘大人…… 撑住……’ 林轩在铁鹰耳边低语。
一阵山风突起,掀开旁边骡车油布一角,露出几个黑色陶罐,封口符纸画着朱砂符文,阴冷腐臭气息泄露出来。林轩与苏慕云头皮一麻,这绝非火器原料,与寒潭别院青铜酒杯、断肠草气息相似,西南苗疆邪法炼制的尸毒粉或蛊引?
磐石公的 “雀舌”,竟还在秘密收集炼制如此歹毒之物?其目标究竟为何?
这惊鸿一瞥带来的震撼恐惧,似冰冷毒液流遍全身。商队伪装之下,竟藏着这般恐怖图谋!
‘看什么看!找死!’ 护卫发现后凶狠抽来鞭子。
林轩与苏慕云慌忙低下头,继续推车,心脏狂跳。这支毒香车队,载着足以让王朝战栗的秘密,而他们身处漩涡中心,如怒海扁舟,随时会被吞噬!铁鹰生命沙漏将尽,府城那边,究竟是马三的生门,还是磐石公的致命杀局?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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