棺材巷的烟火依旧炽烈，但林轩的心头却笼罩着一层越来越浓重的不安。萨米尔的商铺被新帝下旨查封的消息，如同冷水浇头。虽然萨米尔本人凭借狡兔三窟的本事提前得到风声躲了起来，但这条重要的资金和情报线被斩断，无疑让他们的处境雪上加霜。
更让他不安的是阿牛带回来的“雀舌”二字，以及老王头那语焉不详的警告。这像一根刺，扎在肉里，隐隐作痛。他暗中让徐婆婆利用萨米尔之前留下的渠道，高价收买京兆府底层衙役打听“雀舌”，却只得到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：似乎是一个代号，与影鳞卫有关，负责处理“不听话的舌头”。
“老王叔那边……会不会出事？”阿牛每日忧心忡忡，望向京兆府大牢方向的眼睛里充满了血丝。
“新帝不会让他们好过。”苏慕云秀眉紧锁，“‘雀舌’出现，定有所图。他们想从老王头他们身上得到什么？口供？还是……别的？”
林轩脑中灵光一闪，猛地想到老王头被带走前，自己曾将苏明远微雕账本的拓片交给他保管！难道……对方的目标是那个？这个念头让他瞬间手脚冰凉！若拓片落入新帝手中，苏家翻案的最后希望就彻底破灭了！老王头他们……也绝无生还可能！
就在这时，一个萨米尔留下的、负责外围打探消息的胡商伙计，神色慌张地挤过排队的人群，凑到烤炉边，压低声音急报：“东家！不好了！京兆府……京兆府刚刚贴出告示！三日后……三日后将在府衙前公开提审王老实等人！罪名……是勾结逆贼林轩，意图在呈送御前的饮食中下毒，谋害君父！还说……还说王老实己经……招供画押了！”
轰！
如同晴天霹雳！林轩手中的铁签“当啷”一声掉在烤炉上！阿牛更是如遭雷击，呆立当场！
招供画押？公开提审？这分明是要在众目睽睽之下，坐实他们的罪名！用老王头他们的口供和性命，作为新帝立威的祭品！更要将“串人间”彻底钉死在耻辱柱上！
“不可能！老王叔绝不会招供！”阿牛双目赤红，嘶声吼道，“定是他们屈打成招！是假的！”
“真假不重要。”苏慕云的声音冰冷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，“新帝要的就是这个‘名正言顺’！公审之日，便是老王头他们的死期，也是彻底堵死我们翻案之路的时刻！‘雀舌’……己经得手了。”
绝望，如同冰冷的潮水，瞬间淹没了小小的后院。公开提审，众目睽睽，京兆府必然重兵把守，影鳞卫潜伏暗处。劫法场？那是飞蛾扑火！眼睁睁看着老王头他们被构陷至死？那比杀了他们还难受！
炭火在烤炉中噼啪作响，浓郁的肉香此刻闻起来却带着一股血腥味。林轩死死盯着跳跃的火焰，牙关紧咬，额角青筋暴起。愤怒、不甘、绝望的情绪如同岩浆般在胸中奔涌。怎么办？难道真的无路可走了？
“不能让他们得逞！”林轩猛地抬起头，眼中布满血丝，却燃烧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火焰，“他们要公审？要坐实罪名？好！那我们就在公审之前，把水搅得更浑！把他们的‘证据’……变成废纸！”
“搅浑水？”阿牛和苏慕云都看向他。
“釜底抽薪！”林轩语速极快，思路在绝境中反而异常清晰，“新帝要老王头当众指认我下毒，无非是坐实‘毒杀君父’的罪名。如果……在公审之前，京城突然爆出消息，说先帝……并非死于毒杀呢？”
“并非毒杀？”苏慕云一愣。
“还记得齐王说过，先帝是‘心苦而亡’吗？”林轩眼中精光爆射，“这就是突破口！我们不需要确凿证据，只需要制造混乱！让‘先帝并非中毒’这个疑点，在公审之前，传遍京城！让所有人质疑京兆府抓人的理由！让新帝‘毒杀’的指控，从一开始就站不住脚！这样，老王头他们的‘招供’，就成了无根之萍！”
“可……空口无凭，如何让人相信？”阿牛急道。
“用‘事实’说话！”林轩指向烤炉，“还记得红叶山庄那晚，我们带回来的‘叫花兔’吗？齐王尝过，凌风尝过，紫薇阁的侍卫也闻到过！如果……京城突然出现一种传言，说先帝驾崩前最后尝到的美味，并非‘冰锋藏焰’，而是某种……来自民间的、返璞归真的‘叫花鸡’？说先帝尝后，龙心大悦，连称‘烟火真味，解朕心苦’？甚至……说那叫花鸡的制法，与‘串人间’老王头的祖传手艺如出一辙？老王头因此才被灭口构陷？”
“移花接木？”苏慕云瞬间明白了林轩的用意！这是用谣言对抗谣言！用虚构的“事实”去冲击新帝的“事实”！将“毒杀”的焦点，转移到“烟火”与“心苦”之上！虽然荒谬，但在信息闭塞的古代，在人心浮动的当下，绝对有震撼性的效果！
“萨米尔的渠道断了，但棺材巷的烟火还在！人还在！”林轩眼中闪烁着市井智慧的光芒，“阿牛，你立刻去找巷口那几个消息最灵通的闲汉头子！告诉他们，只要他们能把‘叫花鸡’的故事编圆了、传开了，传得越邪乎越好，传得让京兆府的人都能听见！传得让公审那天所有看热闹的人都带着这个疑问！事后，我每人送他们十两银子！外加一个月的免费烤串！”
“好！我这就去！”阿牛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，转身就往外冲。
“等等！”林轩叫住他，目光转向苏慕云和徐婆婆，带着孤注一掷的决绝，“这还不够！我们要给这谣言……加一把火！一把让新帝和影鳞卫都扑不灭的邪火！”
“如何加？”苏慕云问。
“徐婆婆，您精通药理，能否……配出一种无色无味，让人服用后几个时辰内，心跳加速、面红耳赤、状若‘心火亢奋’，但绝无性命之忧的药散？”林轩问道。
徐婆婆浑浊的老眼闪了闪，缓缓点头：“有。‘赤阳散’，服之如饮烈酒，心血翻腾，一个时辰后自解，只余乏力。”
“好！”林轩眼中凶光一闪，“苏姑娘，你立刻写几张内容一模一样的‘匿名信’！就用市井最粗鄙的纸张和笔墨！内容很简单——‘欲知先帝驾崩真相，三日后子时，城隍庙破钟下取物’！阿牛，你负责在明日清晨，京城最热闹的时候，把这信……塞进几个最有名、最爱传闲话的茶楼说书先生、还有京兆府门口告示栏的缝隙里！”
“塞信？取物？取什么？”阿牛不解。
“取‘赤阳散’！”林轩嘴角勾起一丝冷酷的弧度，“徐婆婆配好药散，分成几份。我们提前一天，将药散和一些……老王头身上扯下来的破布条（趁探视时弄到的），还有一张写着‘此乃先帝临终所服之物，验之便知非毒！’的字条，包在一起，藏在城隍庙破钟下！”
“嘶！”阿牛倒吸一口凉气，“林哥，你是要让那些人……自己去‘验药’？然后……心跳加速，面红耳赤？”
“对！”林轩斩钉截铁，“当那些好奇心重的闲人、说书先生，甚至可能被惊动的衙役，按照匿名信的指引，拿到药散，看到字条，再看到老王头的破布条（暗示来自牢中），然后忍不住好奇尝了药散……结果当众‘心火亢奋’起来！你们想想，这会是什么效果？”
苏慕云瞬间明白了！这是连环计！谣言铺垫（叫花鸡与心苦）+ 匿名信引导（暗示有证据）+ 假药“验证”（当众出现“心火”症状）！三者叠加，足以在公审之前，将“先帝并非中毒，而是心火过旺而亡”这个离奇却极具冲击力的“真相”，以最戏剧化的方式，深深刻入京城百姓的脑海！让新帝精心准备的“毒杀”指控，变成一个天大的笑话！让公审尚未开始，就陷入巨大的质疑漩涡！
釜底抽薪！用最市井、最荒诞、也最有效的手段，去撼动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构陷之墙！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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