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叫花鸡”的流言如同投入油锅的水滴,在棺材巷烟火的催动下,迅速炸开、沸腾。
“听说了吗?先帝驾崩前,吃的根本不是什么烤串!是‘叫花鸡’!” “对对对!说是御厨偷学了老王头的祖传手艺,做给先帝尝鲜的!” “先帝吃完龙心大悦,拍着桌子说‘烟火真味,解朕心苦’!结果没几天就……” “嘘!小声点!这么说……先帝不是被毒死的?是……心病?” “我看八成是!你想啊,要是毒死的,那林东家还能在对面烤串烤得这么欢?京兆府早冲进去抓人了!” “有道理啊!那为啥还抓老王头他们?难道……” 流言越传越邪乎,细节越来越丰富,甚至有人信誓旦旦说亲眼看见“叫花鸡”的泥壳碎片被从养心殿扫出来。这带着烟火气的“真相”,比官方冷冰冰的“毒杀”指控更鲜活,更符合市井的想象逻辑,迅速在街头巷尾蔓延。京兆府门口排队买烤串的人,看向衙门的眼神都带上了探究和怀疑。
而次日清晨,当几个茶楼的说书先生在准备开场的案头,以及京兆府大门告示栏的缝隙里,赫然发现那封粗劣的匿名信时,整个舆论场彻底被点燃了!
“欲知先帝驾崩真相,三日后子时,城隍庙破钟下取物!” 信的内容如同魔咒,瞬间攫住了所有看到它的人的心。好奇心、对皇家秘辛的窥探欲、以及那“叫花鸡”流言的铺垫,让这封匿名信具备了难以抗拒的魔力。消息像野火般蔓延,成为当日京城最热门的话题。
第三天,公审前夜。子时刚过。 沉寂破败的城隍庙,迎来了不同寻常的热闹。十几个胆大的闲汉、两个按捺不住好奇心的说书先生,甚至还有两个被流言吸引、想抢头条的京兆府底层书吏,鬼鬼祟祟地摸到了后院那口废弃的破钟下。
借着惨淡的月光,他们果然在钟下的乱石堆里,摸到了几个用破油纸包裹的小包!打开一看,里面是一小撮淡红色的药粉,一张写着“此乃先帝临终所服之物,验之便知非毒!”的潦草字条,还有几缕带着污渍和血腥味的破布条!
“真……真有东西!” “这布条……像是牢里的囚衣……” “药粉?验之便知非毒?怎么验?” 众人面面相觑,既兴奋又恐惧。一个胆大的闲汉看着那淡红色的药粉,想起“叫花鸡”和“心苦”的流言,一咬牙:“妈的!富贵险中求!老子来试试!要是真能证明先帝不是毒死的,咱们就立大功了!”他捏起一小撮药粉,犹豫了一下,舔进了嘴里。
其他人紧张地看着他。片刻之后,那闲汉突然“啊”了一声,捂住胸口,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,呼吸也变得粗重起来:“热……好热!心……心要跳出来了!”他踉跄几步,额头青筋暴起,浑身冒汗。
“我……我也试试!”另一个说书先生也忍不住好奇心,尝了一小点。同样的症状很快出现,面红耳赤,心跳如鼓!
“天啊!真的……真的不是毒!是……是让人心火旺盛的药!” “先帝……果然是‘心苦’而亡!不是毒杀!” “那老王头他们……真是被冤枉的!” “快!快报官……呃不!快告诉大家!” 亲眼目睹的“验证”效果,比一万句谣言都有力!那几个尝了“赤阳散”的人,如同活招牌,顶着面红耳赤、心跳过速的症状,在同伴的搀扶下(药效过后确实乏力),连夜就将这惊天的“发现”传播了出去!城隍庙的“奇遇”和“验药”效果,如同最劲爆的评书段子,在天亮之前,就传遍了半个京城!所有人都知道了——有“义士”提供了证据,证明先帝服用的东西不是毒药,而是导致“心火”的药物!老王头他们是被诬陷的!
京兆府尹在睡梦中被叫醒,听到这离奇的消息,气得差点吐血!影鳞卫的暗探更是脸色铁青。“雀舌”布下的局,还未发动,就被这釜底抽薪的连环计搅得天翻地覆!新帝想要的“名正言顺”,瞬间变成了一个巨大的问号和笑话!
然而,就在这舆论风暴达到顶点,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老王头等人冤情即将大白之时,京兆府大牢深处,却传来了噩耗。
公审当日的清晨。 一个被萨米尔用重金收买、负责送牢饭的杂役,跌跌撞撞地冲出大牢,脸色惨白如纸,冲到棺材巷“串人间”摊前,对着刚点起炭火的林轩和阿牛,带着哭腔喊道: “死……死了!王……王老实……他……他撞墙……自尽了!”
轰! 如同九天惊雷在头顶炸响!林轩手中的火钳“哐当”落地!阿牛如遭重锤,呆立当场,随即发出一声野兽般的悲嚎:“不——!” 汹涌的人群瞬间死寂,所有人都震惊地看向那杂役。
杂役喘着粗气,满脸恐惧:“就……就在天亮前……用头……狠狠撞在石墙上……当场……就没了……墙上……墙上还用血……画了个……画了个鸟……”
鸟?血雀!
巨大的悲恸和冰冷的寒意瞬间席卷了林轩!老王头……这个忠厚了一辈子的老人,在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,选择了最惨烈的方式结束了自己的生命!他用生命,回应了林轩的“烟火重燃”,也用生命,保护了那可能存在的拓片线索(他至死未吐露真正藏处)!那墙上的血雀,是他用生命发出的最后悲鸣,是对“雀舌”最绝望也最有力的控诉!
“老王叔!!!”阿牛跪倒在地,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。 人群一片哗然!震惊!悲愤!质疑!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喧嚣! “撞墙自尽?这是被逼到绝路了啊!” “肯定是屈打成招!眼看冤情要露,杀人灭口!” “血鸟?什么意思?是喊冤吗?” “京兆府!必须给个说法!” 群情激愤,矛头瞬间指向了京兆府!
林轩死死咬着牙,血丝从嘴角渗出。巨大的悲痛几乎将他撕裂,但更深的愤怒和冰冷的理智在支撑着他。老王头用死,将这场舆论风暴推向了最高潮!也将他们与新帝的矛盾,彻底摆在了明面上,再无转圜余地!公审还未开始,主角己亡。这出戏,新帝还怎么唱下去?
京兆府大门轰然洞开。一队队如临大敌的衙役涌出,试图驱散人群。府尹大人脸色铁青地站在台阶上,看着群情汹涌的百姓和棺材巷那依旧倔强升起的烟火,气得浑身发抖。
混乱中,林轩的目光越过愤怒的人群,死死盯住京兆府大门内阴影处。他似乎看到,一个穿着灰袍、面容模糊的身影,正冷冷地注视着外面的一切。那人影的嘴角,似乎勾起了一抹极其隐晦、如同毒蛇般的弧度。
血雀悲歌,烟火未熄。老王头用生命点燃的火焰,不仅未能照亮真相,反而将仅存的生路烧成了断崖。棺材巷的烤炉依旧滚烫,但林轩知道,最后的决战,己然提前到来。而那个阴影中的灰袍人,如同索命的无常,投下了致命的阴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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