雨停后的老茶馆飘着青石板的潮气。
林深和陈默推开木门时，王奶奶正踮着脚收晾在檐下的糖画。她的蓝布衫被雨水浸得发深，竹篮里的糖画却个个晶莹剔透，像被施了魔法——最上面那张画着两个并肩的少年，背后的星河中央，有个戴单片眼镜的女人正冲他们笑。
“小深！”王奶奶转身，眼角的皱纹里盛着笑，“可算来啦！我今早新熬了桂花糖浆，配新晒的芝麻——”她的目光扫过林深怀里的晶体，突然顿住，“这玩意儿……你从哪儿来的？”
林深摸出怀里的菱形晶体。金红的光纹在晶体表面流转，与王奶奶竹篮里的糖画产生共鸣——每张糖画的边缘都泛起淡金色，像被撒了层星屑。
“地下室。”林深简短地说，“苏姨的日记里提到的。”
王奶奶的手突然发抖。她扶着竹篮蹲下，蓝布衫下露出半截银色管线——与协调者后颈的植入体纹路如出一辙。
“奶奶？”陈默慌忙上前扶她。
王奶奶抬头，眼中的浑浊突然褪去。她的瞳孔里映着晶体，声音却像换了个人：“林深，你可知这晶体里封的是什么？”
林深摇头。
“是苏若雪的眼泪。”王奶奶的指尖抚过晶体，“三百年前，她用这颗眼泪封印了原初之火的核心。可你知道吗？”她的声音突然哽咽，“那不是眼泪，是她的心脏。”
林深和陈默同时倒吸冷气。
王奶奶从竹篮里取出张糖画，正是早上那碗糖粥里浮着的那张——穿白大褂的苏若雪抱着婴儿（林深），背景是实验室的青铜鼎。糖画的背面用指甲刻着行小字：“小深，若你看见此画，速去周伯的旧书摊。”
“周伯？”林深想起总在茶馆角落打盹的跛脚老人，“他不是普通的茶客？”
王奶奶摇头：“他是苏若雪的‘眼睛’。”她的手指指向晶体，“当年实验室被封，苏若雪把所有‘变量’的记忆都藏进了糖画。周伯的旧书摊地下，有她埋的‘记忆匣’。”
陈默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蜂鸣。屏幕上跳出定位：“旧书摊坐标己锁定，距离老茶馆378米。”
林深刚要起身，店外突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。
三辆银色越野车停在茶馆门口。车门打开，十二个穿墨绿制服的人鱼贯而出——正是之前在镜渊里见过的“秩序卫士”。为首的女人左眼戴着单片眼镜，后颈的植入体泛着幽蓝的光——正是“协调者”。
“林深，变量001。”她的声音像冰锥刺入骨髓，“交出原初之火核心，否则……”她的目光扫过王奶奶，“王桂英（王奶奶本名），你当年参与‘轮回印’实验的证据，够判你终身监禁。”
王奶奶的身体剧烈颤抖。她突然抓住林深的手，将张皱巴巴的纸条塞进他掌心：“跑！去周伯的书摊，找……”
“砰！”
协调者的扳手砸在王奶奶胸口。老人像片落叶般飞出去，撞在糖画摊的木架上。竹篮里的糖画纷纷坠落，其中一张飘到林深脚边——画里的两个少年，其中一个的后颈疤痕正在渗血。
“奶奶！”林深扑过去抱起王奶奶。她的胸口凹陷下去，呼吸微弱得像游丝：“小深……周伯的书摊……旧书摊地下……”
“哥！”陈默的机械义肢变形，变成把燃烧的扳手，“我拖住他们！”
陈默冲向秩序卫士，机械义肢的金光与星核共鸣，在空气中划出金色屏障。但卫士们的武器射出黑色能量，轻易穿透屏障，击中他的左腿。
“陈默！”林深的声音撕裂。
“别管我！”陈默踉跄着撞翻木架，糖画碎片如暴雨般落下，“去旧书摊！找记忆匣！”
林深抱起王奶奶冲出后门。雨后的巷弄坑洼不平，他的运动鞋踩在积水里，溅起的水花打湿了王奶奶的裤脚。老人的手死死攥着他的衣领，声音轻得像叹息：“小深……你爸……林正雄……他没死……”
林深的脚步顿住。
“他在……”王奶奶的瞳孔开始涣散，“在镜渊……等你……”
“奶奶！”林深喊得嗓子发哑。
王奶奶的手突然松开。她的胸口浮现出与林深后颈相同的星形疤痕，只是颜色更淡，像被水洗过的金漆。
“跑……”她的声音消散在风里。
林深跪在地上，把王奶奶的头抱在怀里。她的体温正在流失，像片融化的糖画。他摸出怀里的晶体，金红的光纹突然变得刺目——晶体里竟浮现出王奶奶的脸，与苏若雪的身影重叠。
“小深，”苏若雪的声音从晶体里传来，“去旧书摊。周伯的‘记忆匣’里有你爸的日记，还有……”她的声音突然哽咽，“还有我藏了三百年的真相。”
林深抹掉脸上的泪，站起身。他看向巷口——秩序卫士的越野车己经追来，红色警灯在雨幕里刺得人睁不开眼。
“哥！”陈默的声音从后方传来。他的机械义肢冒着黑烟，左腿的金属外壳被击穿，露出下面渗血的布料，“我找到周伯了！”
林深转头。
巷尾的旧书摊前，周伯正站在雨里。他的跛脚沾着泥，却把块油布盖在身前的木箱上——木箱上刻着与晶体相同的星形纹路。
“小深！”周伯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快过来！”
林深抱起王奶奶冲向书摊。秩序卫士的子弹擦着他的耳边飞过，在身后的砖墙上打出焦黑的洞。
“打开箱子！”周伯颤抖着掀开油布。
木箱里躺着个铜匣，匣盖上刻着“林正雄·1997”。林深的手刚触到匣盖，匣身突然发出蜂鸣，与晶体产生共振。
“密码是小深的生日。”周伯说。
林深输入“0715”。
“咔嗒”。
铜匣打开的瞬间，所有声音都消失了。
里面躺着本日记本，封皮是林正雄的字迹：“给小深的信——如果有天你看到这个，说明妈妈没骗你，爸爸也没死。”
林深翻开第一页，字迹被泪水晕染得模糊：“1997年7月15日，实验室发生爆炸。我为了保护苏若雪和小深，被轮回印抹除了记忆。但我记得……小深的胎动频率是142次/分钟，和实验室的星核共振频率一模一样。”
第二页夹着张照片。年轻的林正雄（二十五岁）站在实验室里，怀里抱着襁褓中的林深，身后是穿白大褂的苏若雪。照片背面写着：“小深，爸爸不是懦夫。爸爸只是……换了种方式守护你。”
第三页是张病历单：“林正雄，32岁，脑损伤患者，记忆移植手术成功。备注：患者保留对‘变量001’（林深）的本能守护程序。”
林深的手在发抖。他终于明白，父亲不是普通的工人，而是参与“轮回印”实验的研究员；他更明白，王奶奶说的“你爸没死”，指的是他的意识被封存在了某个地方。
“哥！”陈默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他们要抢晶体！”
林深抬头。秩序卫士己经冲破周伯的阻拦，为首的协调者举着枪对准他。
“交出核心，否则杀了他们！”协调者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。
林深把晶体塞进铜匣，合上盖子。星核的光纹从他掌心涌出，将铜匣包裹成金色的茧。
“想拿？”他的声音冷得像冰，“先过我这关。”
陈默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蜂鸣。他的瞳孔闪过金光，屏幕上的警告变成了红色：“检测到宿主情绪值突破临界点，启动‘守护程序’——目标：保护林深，保护王奶奶，保护所有‘愿意为彼此燃烧的人’。”
机械义肢的金属外壳开始融化，露出下面缠绕的金色光纹——那是星核的投影。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笑，声音变得空灵：“哥，我好像……能看见未来了。”
“未来？”
“未来里，”陈默的指尖划过自己的太阳穴，“我们都活着。在某个没有镜渊、没有秩序的世界里，你和我，还有王奶奶、周伯……我们一起喝糖粥，看糖画。”
协调者的枪响了。
但子弹没有击中林深。
陈默的机械义肢突然化作金色光盾，替他挡下了所有攻击。光盾碎裂的瞬间，陈默的身体也开始透明，像片融化的糖画。
“陈默！”林深的声音撕裂。
“哥，”陈默的声音越来越轻，“去旧书摊地下。记忆匣里有……有妈妈的最后一条信息。”他的指尖指向铜匣，“记住，真正的镜子……”
话音未落，陈默的身影彻底消散。
林深抱紧铜匣，星核的光纹在掌心灼烧。他看向秩序卫士——他们的身影正在变得透明，像被风吹散的星尘。
“这不可能……”协调者的声音带着哭腔，“高维文明说……变量无法反抗……”
“因为他们错了。”林深的声音坚定，“变量不是错误，是光。”
星核的光芒暴涨，将所有秩序卫士的身影吞没。他们的尖叫被星芒淹没，最终化作漫天糖画般的星屑，飘向天空。
雨又下起来了。
林深站在雨里，抱着铜匣，看着陈默消失的位置。王奶奶的尸体还在他怀里，体温正在回升——晶体里的苏若雪虚影正轻轻抚摸她的脸。
“小深，”苏若雪的声音从晶体里传来，“去旧书摊地下。周伯的‘记忆匣’里有答案。”
林深抹掉脸上的泪，抱起王奶奶走向旧书摊。周伯正蹲在地上，用颤抖的手捡起散落的糖画。他的跛脚沾着泥，却把每张糖画都小心收进竹篮。
“小深，”周伯抬头，眼里闪着泪光，“你爸……他就在镜渊里。等着和你说话呢。”
林深点了点头。他摸出怀里的晶体，金红的光纹与糖画产生共鸣——每张糖画的边缘都浮现出新的图案，是陈默的笑脸，是王奶奶的糖粥，是苏若雪的白大褂。
“走。”他对周伯说，“去地下。”
周伯站起身，拍了拍裤腿的泥。他拿起竹篮，走在前面，背影在雨幕里显得格外高大。
林深抱着王奶奶跟在后面。雨丝打在他的脸上，却带着糖画的甜。他知道，前方等待他的，是更艰难的战斗——但这一次，他不再孤单。
因为在黑暗里，总有光。
而光，从来都不是一个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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