永夜书店的挂钟在午后三点敲响时，林深正翻到《镜渊志·变量录》的最后一页。
书页是空白的，但指尖刚触到纸面，墨色便如活物般洇开，浮现出一行歪歪扭扭的小字：“雨落在1997年7月15日的实验室，苏若雪的眼泪滴在星核上，开出第一朵光。”
“哥，”陈默的声音从儿童读物区传来，“你看这个。”
林深抬头，看见陈默举着本《小王子》，书脊夹着张泛黄的糖纸——和王奶奶今早给的糖画包装纸纹路完全一致。糖纸背面用红笔写着：“变量001·提示：雨停时，去地下室。”
“地下室？”林深重复。
陈默的机械义肢指向书店最里侧的木门。那扇门平时挂着“员工专用”的锁，此刻却虚掩着，门缝里渗出潮湿的风，带着若有若无的茉莉花香——和母亲日记里“实验室消毒水混着茉莉香”的描述如出一辙。
“我昨天打扫时发现的。”陈默挠了挠后颈，“锁孔里有半截钥匙，和你怀里的星核形状像。”
林深摸出星核。金红的光纹在掌心流转，竟与锁孔完美契合。他轻轻一推，木门“吱呀”作响，露出向下的石阶。
“哥，等等。”陈默突然拽住他的手腕。林深这才注意到，陈默的机械义肢屏幕上正跳动着红色警告：“检测到时空乱流，建议佩戴防护装置。”
“防护装置？”林深笑了，“我们有什么？”
陈默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：“我有这个——”他的瞳孔闪过金光，“苏姨给的‘记忆锚点’。”
林深这才想起，三天前苏若雪的虚影曾触碰过陈默的额头。他不再犹豫，拉着陈默走下石阶。
地下室比想象中宽敞。墙面嵌着老式壁灯，灯泡蒙着层薄灰，却诡异地亮着暖黄的光。正中央摆着张铁桌，桌上压着本湿漉漉的日记本，封皮印着“苏若雪·1997”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我妈的日记。”林深的声音发颤。
他翻开第一页，字迹被水晕染得模糊，但仍能辨认：“7月15日，雨。星核能量异常，小深的胎动频率与实验室设备共振。他们说这是‘变量觉醒’，但我知道……这是他在回应我。”
第二页夹着张照片。年轻的苏若雪（二十岁）站在实验室里，怀里抱着襁褓中的婴儿（林深），身后站着穿白大褂的男人（林正雄）。男人的后颈有个银色芯片，与林深后颈的疤痕位置完全重合。
“林正雄……”林深的声音哽咽，“他不是普通的工人？”
陈默的机械义肢突然发出蜂鸣，屏幕上跳出扫描结果：“哥，男人的后颈芯片与你怀里的黑书纹路一致！他是‘实验体000’，你的……”
“父亲。”林深替他说完。
日记本突然自动翻页。第三页的字迹更潦草，墨迹里混着暗红的血：“他们要终止实验，说小深的‘变量’不稳定。我用星核封印了原初之火，但代价是……”
“代价是苏姨的记忆被抹除了？”陈默轻声问。
林深摇头。他翻到第西页，上面贴着张糖纸——和王奶奶给的、陈默手里的糖纸完全一样。糖纸背面写着：“小深，当你看到这张糖纸时，我己经不在了。但记住——雨停时，去地下室找爸爸。”
“爸爸？”林深的手指颤抖着抚过字迹，“可我爸……他不是在十年前就去世了吗？”
陈默的机械义肢指向铁桌下方。那里有个生锈的铁盒，盒盖上刻着与星核相同的星形纹路。林深刚要打开，地下室的灯光突然熄灭。
黑暗中，传来滴水声。
“滴答——滴答——”
声音越来越清晰，像有人在头顶哭泣。林深的星核突然发烫，金红的光纹照亮了西周——铁桌上方的水管正在渗水，水痕在地面汇成个星形，与黑书封皮的纹路重合。
“哥，看水管！”陈默的声音发紧。
林深抬头。水管的裂缝里渗出的不是水，而是淡金色的液体，在地面凝成个模糊的人影——是苏若雪。她穿着白大褂，后颈的星形疤痕正在渗血，眼中带着与镜渊里相同的悲哀。
“小深。”她的声音像被水浸泡过的磁带，“别打开铁盒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林深向前一步。
苏若雪的身影开始扭曲，像被风吹散的烟雾：“因为里面装的是……”
“砰！”
铁盒突然自己弹开。林深和陈默同时后退，却撞在冰冷的墙壁上。铁盒里躺着块菱形晶体，表面流转着与星核相同的金红光纹，晶体中央嵌着枚银色芯片——与林深后颈的疤痕、林正雄的芯片、甚至协调者的植入体，完全一致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原初之火的‘核心’。”苏若雪的虚影在晶体上方凝聚，“三百年前，我用它封印了高维文明的‘观测者’，却被他们反制。现在，它要醒了。”
晶体突然发出刺目光芒。林深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被扯出——是母亲的温度，是父亲的执念，是陈默为他挡刀时的心跳，是王奶奶煮的糖画的甜。这些记忆像火焰般灼烧他的意识，将晶体的光芒一点点吞噬。
“不！”苏若雪的虚影尖叫，“你们根本不明白！这颗核心能摧毁所有‘变量’，包括你们！”
“可我们不是变量。”林深的声音坚定，“我们是光。”
他握紧星核，金红的光纹与晶体的光芒交织。陈默的机械义肢突然变形，变成把燃烧的扳手，砸向晶体。火星溅在晶体表面，竟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叫。
“哥！”陈默被气浪掀翻，后背撞在书架上。
林深扑过去扶住他，却发现陈默的机械义肢正在融化——不是金属融化，而是他的意识正在与晶体共鸣。陈默的眼睛变成了纯粹的金色，声音变得空灵：“哥，我看见……看见所有平行宇宙的你了。”
林深的瞳孔骤然收缩。他看见——
在某个宇宙里，他是穿着白大褂的科学家，正在给婴儿（自己）注射星核；
在某个宇宙里，他是战火中的士兵，怀里抱着襁褓（自己），用身体护住襁褓里的婴儿；
在某个宇宙里，他是站在高维王座上的“神明”，脚下是被他摧毁的“秩序卫士”……
但所有宇宙的终点，都是此刻的地下室——他和陈默，并肩而立，守护着彼此。
“原来……”林深的声音哽咽，“这就是‘变量’的意义。”
晶体突然停止发光。苏若雪的虚影消散前，留下最后一句话：“雨停时，去老茶馆。王奶奶的糖画里，藏着下一个镜渊的钥匙。”
地下室的灯光重新亮起。陈默的机械义肢恢复了原状，只是屏幕上的警告变成了绿色：“检测到时空乱流平息，守护程序启动成功。”
林深捡起晶体，放进怀里。星核的光纹与晶体产生共振，在地面投下幅星图——中央是老茶馆，周围十二个亮点分别对应十二本“实验体”之书，最边缘的亮点上，写着“下一个变量”。
“哥，”陈默指着那个亮点，“你觉得……那会是谁？”
林深喝了口王奶奶给的糖粥（不知何时出现在铁桌上），甜得眯起眼。他想起镜渊里被唤醒的“干净灵魂”，想起苏若雪的日记，更想起母亲最后的话：“小深，你会成为照亮黑暗的光。”
“不管是谁，”他说，“我们都会陪他一起。”
陈默笑了，机械义肢的屏幕上跳出新的提示：“守护程序更新，当前目标：守护老茶馆，守护王奶奶，守护彼此，守护所有‘愿意为彼此燃烧的人’。”
窗外的雨不知何时停了。
阳光透过书店的玻璃橱窗，洒在《镜渊志·变量录》的空白页上。那里不知何时多了行字，是苏若雪的笔迹：
“真正的永夜，从学会守护光明开始；而真正的光明，是有人愿意陪你，在黑暗里走下去。”
在她们看不见的地方，永夜书店的橱窗上，霜花正在凝结。霜花里映出的，是十三个“变量”的身影——他们并肩而立，背后的星河中央，有个模糊的人影正在微笑。
那是苏若雪，是林正雄，是所有被遗忘的“干净灵魂”。
也是，他们自己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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