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茶馆的玻璃门被风撞得叮当响。
林深捧着王奶奶递来的糖画，金黄的糖丝在晨光里泛着暖光。糖画上是个穿白大褂的女人，怀里抱着襁褓——正是他在记忆密室里见过的苏若雪。王奶奶的手背上还留着昨夜输液贴的痕迹，可她笑得像个孩子：“小深，我今早梦见苏姨了，她说让你尝尝这个。”
陈默蹲在门口抽烟，左眼的星形胎记淡了不少，却仍在渗血。他盯着糖画里苏若雪后颈的植入体，突然用脚尖踢了踢林深的椅子：“哥，你看这糖画。”
林深凑近。糖画边缘不知何时多了道极细的裂痕，像道闪电劈开了画面。裂痕里渗出的不是糖浆，而是淡金色的液体，在石桌上凝成个星形符号——与高维苏若雪银色制服上的纹路一模一样。
“这是……”
“镜像污染。”陈默的声音发闷，“我在副本里见过。当‘变量’的意识与现实产生强关联，镜像里的东西就会渗进现实。”他掐灭烟头，“就像你后颈的疤痕，就像苏姨眼里的黑影。”
林深的手指刚碰到糖画，裂痕突然扩大。糖画里的苏若雪动了，她的嘴唇开合，发出与昨夜相同的机械音：“变量001，你的‘爱’正在唤醒真正的‘镜子’。”
“什么镜子？”林深猛地站起身，糖画“啪”地摔在石桌上，裂痕里渗出的金液竟腐蚀了青石板，冒出阵阵青烟。
陈默拽住他的胳膊：“冷静！王奶奶还在！”
王奶奶正蹲在地上捡糖渣，她的银发被金液腐蚀出几个焦黑的洞，却像没知觉似的：“小深，苏姨说这糖画是‘钥匙’……”她的手指突然顿住，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清明，“钥匙在……”
“奶奶！”林深扑过去扶住她。王奶奶的体温烫得惊人，她的后颈浮现出与林深相同的星形疤痕，只是颜色更淡，像被水洗过的金漆。
“小深……”王奶奶的手抚上他的后颈，“你妈说过，真正的镜子在……”
“砰！”
茶馆的窗户被什么东西撞碎。林深抬头，看见十二只乌鸦从窗口飞入，每只乌鸦的眼睛里都映着他的脸——有的在笑，有的在哭，有的在举着糖画喊“奶奶”。乌鸦的爪子抓向王奶奶，被陈默的扳手砸落时，林深看见乌鸦的肚皮下露出半截银色管线，与高维苏若雪后颈的植入体纹路相同。
“退下！”林深大喝一声，星核的光纹从掌心涌出。乌鸦们尖叫着炸成星尘，却在消散前将半张照片撒在王奶奶身上。照片里，年轻的苏若雪（十六岁）抱着婴儿（林深），身后站着穿白大褂的男人（林正雄），而男人的后颈，赫然有道与林深相同的星形疤痕——但那疤痕里嵌着的，是枚银色芯片。
“这是……”林深的声音发颤。
王奶奶突然剧烈咳嗽，金液从她口中涌出，在地面画出个与糖画裂痕相同的星形符号。符号中央，浮现出苏若雪的脸——这次，她的眼睛是漆黑的，没有机械感，只有真实的悲哀：“小深，跑。他们要的不是‘变量’，是‘钥匙’。”
“钥匙是什么？”林深抓住她的手腕。
王奶奶的手突然变得透明，像团雾气：“你后颈的疤痕……是你妈用灵魂铸的锁。而真正的钥匙，在……”她的声音戛然而止，整个人化作星尘，只留下那枚银色芯片，正嵌在糖画的裂痕里。
陈默捡起芯片，用袖口擦了擦：“这上面的纹路，和我在镜渊里捡到的青铜碎片一样。”他把芯片塞进林深手心，“哥，我们去实验室。”
“哪个实验室？”
“苏姨的实验室。”陈默的眼神突然变得坚定，“她在日志里说过，实验室地下有间‘记忆密室’。现在我知道了——那不是藏原初之火的地方，是藏‘钥匙’的地方。”
林深看着掌心的芯片，又看了看王奶奶消失的位置。风从破碎的窗户灌进来，吹得糖画碎片哗哗作响。其中一片碎片上，苏若雪的嘴型格外清晰：“真正的镜子，在你心里。”
“走。”林深将芯片收进怀里，“去实验室。”
他们走出茶馆时，街对面的便利店门口，穿墨绿制服的“协调者”正站在那里。她的左眼戴着单片眼镜，后颈的植入体泛着幽蓝的光——正是昨夜在高维空间见过的那个。
“林深。”她的声音像浸了水的丝绸，“别去实验室。那里……”
“有什么？”林深停下脚步。
协调者的嘴角勾起一抹笑：“有你想知道的真相，也有你不想面对的……”她的目光扫过林深后颈的疤痕，“你自己。”
林深的星核突然发烫。他感觉有什么东西从灵魂深处被扯出——是母亲的温度，是父亲的执念，是陈默为他挡刀时的心跳，是王奶奶煮的糖画的甜。这些记忆像火焰般灼烧他的意识，将协调者的幻象烧得支离破碎。
“哥！”陈默拽着他往前跑，“别理她！我们得赶在镜渊彻底闭合前找到钥匙！”
林深回头看了眼协调者。她的虚影正在崩解，却在最后一刻，将半块命牌扔向林深。命牌落在他脚边，与怀里的芯片同时发出刺目光芒。
“变量001，”协调者的声音混着电流杂音，“当你看到这行字时，我己经死了。但记住——真正的‘镜子’，照见的是你不敢面对的自己。”
林深弯腰捡起命牌。牌面刻着苏若雪的字迹，字迹被血浸透，却依然工整：
“小深，当你看到这里时，我己经不在了。但记住——真正的‘秩序’，是爱。高维文明会用‘平衡’绑架宇宙，但爱能打破所有规则。你是我的‘变量’，更是人类的‘光’。”
而在他们头顶，镜渊的裂缝正在剧烈震颤。裂缝深处，传来婴儿的啼哭——那哭声，与他记忆里三百年前的产房里的啼哭，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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