晨光微熹时，林冰尘站在教学楼前。
这座他走过千百次的建筑此刻陌生得可怕。走廊的灯管闪烁着冷白的光，墙壁上高考励志标语无风自动，像某种活物在呼吸。他的准考证上，考场号被印成了诡异的C-0，而沫雪的座位就在他正后方。
"记住，"陈默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，带着电流杂音，"初代的意识碎片会依附在第一个交卷的人身上。"
林冰尘摸向口袋里的青铜罗盘。指针不知何时己指向教学楼顶层的天文台——那里早在三年前就被校方封死了。
监考老师抱着试卷走进来时，他浑身血液瞬间凝固。
那是个穿深灰色套装的女人，头发一丝不苟地盘起，可她的脸——
没有五官。
平滑的皮肤像被橡皮擦过，只在该长眼睛的位置留着两个凹陷。她准确无误地"看"向林冰尘，从试卷袋抽出的不是考卷，而是一沓印满星痕符文的青铜箔片。
"考试开始。"
没有嘴的脸发出声音，像千万台老式收音机同时播放。
林冰尘低头，发现自己的答题卡正在融化。黑色油墨变成细小的虫豸，在纸面上爬出复杂的拓扑图形。后座突然传来沫雪的闷哼——她的2B铅笔扎进了掌心，血珠滴在桌面上，竟凝成"快逃"两个汉字。
天花板开始渗血。
不是液体，而是某种介于固态与气态之间的暗红物质，在半空组成沈雅的脸。她张着嘴作呐喊状，却没有任何声音，只有考场广播突然播放起眼保健操音乐——第三套，本该在二十年前就停用的版本。
"交卷。"
前排男生突然站起来。他的校服背后渗出蓝光，脊椎位置凸起十二枚晶体，排列成北斗七星形状。当他把青铜箔片递给无脸监考时，林冰尘看清了那双手——
指缝间长着鱼鳃般的鳞片。
沫雪猛地踢翻课桌。
她拽着林冰尘冲向走廊，身后传来此起彼伏的"交卷"声。每个站起来的考生身体都开始变异：有人头颅裂开露出齿轮，有人手臂化作数据流，还有个女生掀开校服——她的肋骨是青铜材质的，胸腔里跳动着星形光源。
防火门在面前重重闭合。
门缝里渗出初代的白发，发丝缠住林冰尘的手腕，在他皮肤上烙下一行小字：
"顶楼天文台，带上午夜与晨昏的交界线。"
这时整栋楼开始倾斜。
不是物理层面的坍塌，而是空间本身在扭曲。走廊尽头的窗户变成一面镜子，映出的不是他们的倒影，而是月球背面那座缓缓开启的青铜巨门。陈默的机械臂突然从镜中伸出，将两人拽进了镜面——
最后一刻，林冰尘看见考场里的自己还坐在原位。
那个"他"正在试卷上画莫比乌斯环，而眉心渐渐浮现出透明的晶体。
***
镜中世界的空气像液态金属般粘稠。
林冰尘和沫雪漂浮在失重的空间里，西周是无数悬浮的课桌椅，每张桌子上都摊开着不同的试卷——有些写着数学公式，有些画着星图，还有的用血绘制着人体解剖图。
"这是所有时间线上的考场。"陈默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，他的机械臂像树枝般分叉延伸，托住下坠的两人，"初代把真相藏在了考试里。"
沫雪抓住一张飘过的试卷，上面的题目让她瞳孔骤缩：
【论述题】请用不少于800字阐述：
你如何证明自己真实存在？
若世界是虚拟程序，哪个代码段构成你的灵魂？
答题区己经有人用金色墨水写满答案，笔迹赫然是林冰尘的。
"看那里！"
沫雪突然指向远处。在试卷海洋的中央，悬浮着一座微型天文台，屋顶的半球形穹顶正在缓慢旋转。当他们靠近时，发现台内站着七个穿校服的人——
全都是不同年龄段的林冰尘。
最小的那个约莫七岁，正用蜡笔画着星空；少年版的他在草稿纸上演算宇宙常数；而最近的那个，就是考场里画莫比乌斯环的"他"。
"我们得找到交界线。"沫雪翻找着罗盘，指针却疯狂旋转起来。
陈默的机械臂突然发出警报："他们来了。"
镜面世界突然裂开无数缝隙，每个裂缝里都伸出青铜锁链。锁链上串着准考证残片，像某种诡异的经幡。更可怕的是，那些己经"交卷"的变异考生正从裂缝中爬进来，他们的身体扭曲成非人的形态，却还穿着校服，胸前别着考号牌。
"午夜与晨昏的交界线......"林冰尘喃喃自语，突然冲向天文台。
他推开穹顶的观测窗，外面的"天空"竟是倒流的星河。当猎户座腰带三星与天狼星连成首线时，林冰尘掏出那半块校牌——上面的倒计时正好跳到00:00:00。
校牌突然融化，变成一滴银色液体。
"借住晨光！"沫雪大喊。
林冰尘伸手触碰从观测窗射入的第一缕阳光。光线在他掌心凝结成金线，与银液交织成一条发光的细绳——这就是初代说的"交界线"。
七个"林冰尘"同时抬头。
他们开始融合，每合并一个，天文台的仪器就苏醒一部分。当最后的"他"走来时，墙上的星图突然立体化，投影出太阳系的全息模型。在月球轨道上，有个红点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逼近地球。
"那不是月球背面。"成年版的林冰尘轻声说，"是观察者的眼睛。"
变异考生们突然集体跪倒。他们的校服撕裂，露出体内精密的青铜机械结构——这根本不是异变，而是某种古老仪式的进行时。
陈默的机械眼突然流出鲜血："初代要重启系统......"
沫雪手中的罗盘炸裂，十二枚青铜碎片悬浮在空中，组成一个十二面体。每个面上都浮现出不同的星痕，而中心正是林冰尘掌心的光绳。
"最后一步。"七个声音在林冰尘脑海中响起，"成为命题人。"
当他把光绳投入十二面体的瞬间，整个镜中世界开始崩塌。课桌椅化作流星，试卷燃烧成星云，而他们坠向的深渊里，缓缓睁开了一只巨大的、由齿轮构成的眼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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