"你们喝吗？"啸风打开瓶盖，"啵"的声响惊得墙角的老花猫竖起耳朵。
宇辰看向梦瑶，见她把袖口往上挽了挽，露出皓白的手腕："少喝点助兴也好。"
啤酒沫在杯口堆成雪浪，王老板呷了一大口，喉结滚动间，扁担在膝头晃了晃，铁环碰撞的"嗒嗒"声倒像是从旧时光里漏出来的音符。
"那是一个冬天的早晨，西北风刮来了彤云密布？"他抹了把嘴角的泡沫，指节敲了敲扁担上的锈迹，"我父亲挑着担子去卖凉粉，那时候我父亲己经大了些，独自去卖凉粉，我爷爷就在家里做凉粉了......"
“你爷爷总算是不用再顶风冒雨了。”啸风端起啤酒杯呷了半口，玻璃壁上的水珠顺着指缝往下滑。
“谁能料到我父亲后来竟闹起了离家出走。”王老板喉结一滚，将杯中酒灌了个底朝天，空杯重重磕在桌面。
“这究竟是怎么个缘由？”宇辰往前倾了倾身子。
王老板把扁担立在墙上，木纹里的尘埃在光束中浮沉。
他着双手，声音低沉："那个风雪天，我爹担着凉粉走到木市街口，看见槐树底下围着群人。"
啤酒杯在桌上划出水印，喉结剧烈滚动，"是本村的张寡妇，正攥着个红头绳的女娃，往人堆里塞。"
“什么意思？”宇辰疑惑。
“卖孩子嘛！”王老板提高声音说。
"啊？卖孩子？"梦瑶的玉镯"叮"地撞在碗沿。
"天底下真有这样的爹娘？"宇辰追问。
"苦啊！"王老板的指节敲着桌沿，"那年月闹饥荒，张寡妇揣着半块冻硬的莜面窝窝，自己啃麸皮，全给女娃留着。可眼看孩子冻得嘴唇发紫，不卖就得跟着饿死。"
他忽然起身从后厨抱来坛老陈醋，醋香猛地冲散了酱牛肉的咸腻，"当地的黄老板叼着旱烟袋过来，掏出两块银元往石桌上一拍——那银元在雪地里亮得晃眼。"
"两块银元就把亲闺女卖了？"梦瑶的睫毛剧烈颤动，发间的白兰花险些掉下来。
啸风把啤酒瓶重重一放，泡沫溢出瓶口："那会儿两块银元能买不少东西，够张寡妇活过这个冬天了。"
"可那女娃才七岁，"王老板的声音突然沙哑，"攥着她娘的衣角不肯走，棉袄袖子都扯脱了线。黄老板的家丁来拽人时，那哭声啊......"
他突然停住，抓起扁担铁环，生锈的铁环"嗒嗒"响，像谁在暗处掉眼泪，"我父亲实在看不下去了，掏出两块大洋，'啪’地拍在石桌上，'把娃带回家吧，我这里有钱。’当时，黄老板的旱烟袋都惊掉了。"
"你父亲真仗义！"梦瑶的眼里闪着光。
啸风抓起酒瓶又给大家满上，玻璃瓶碰撞声里透着佩服："换我也得拍桌子！"
"仗义？"王老板苦笑一声，抹了把嘴角的酒渍，"我父亲把母女俩送回家，刚进门就被我爷爷拿笤帚疙瘩追着打。"
“为什么呢？”梦瑶疑惑。
王老板指节敲着桌面，"老爷子指着笼里的莜面窝窝骂：'两块银元够咱家吃几个月！你充大尾巴狼救人，明天咱们喝西北风去？'"
"救人还救出错了？"梦瑶拧紧眉头。
宇辰想起万人坑里矿工的骸骨："可那是条人命啊......"
"我爷爷说'救急不救穷'，"王老板抓起扁担铁环，生锈的铁环"嗒嗒"响，"张寡妇家没地没牛，就算给十块银元，吃完了还得卖孩子。"
他突然起身又拿来两瓶啤酒，"更要紧的是得罪了黄老板，我爷爷怕他往后使绊子。"
“正是这个理。”啸风的指尖在杯壁凝出的水痕上划了道弧线。
“我父亲当时跟我爷爷说，旁的事儿都能不管，可这孩子不能不救……”王老板猛地一拍桌板，震得酱牛肉的油花溅上碗沿，仰头将杯中啤酒饮得滴酒不剩。
“对啊，这种时候哪能见死不救呢？”梦瑶的玉镯在腕间撞出细碎的响。
“我爷爷就数落他，说要救也行，好歹先跟家里商量商量，那可是笔不少的钱。”
“当然不少。”啸风说。
“我爹说当时情况多急啊，要是先商量，孩子早被人买走了！他认准自己没做错。”王老板慷慨激昂地说。
“绝对没错！”宇辰附和道。
“我爷爷就犯了倔脾气，说‘你现在觉得自己能挣钱了，翅膀硬了？说到底还不是靠着我打下的这点家业’。”
“老爷子这话倒是在理。”啸风晃了晃酒瓶，瓶底的泡沫聚成雪浪。
“我爹听了这话当场就火了，嚷嚷着‘难道连两块银元的主我都做不得？’”王老板喉头滚动着叹了口气，指尖无意识着扁担上的锈铁环。
"所以你爹就......"啸风没说下去。
王老板盯着碗里颤动的凉粉，像在看多年前的风雪："我爹甩下句'我能挣钱养自己'，扛着这扁担就走了。"他的声音突然沙哑。"
梦瑶轻轻"啊"了一声，指尖无意识绞着桌布："原来这扁担......"
"这扁担啊，"王老板用袖口擦了擦扁担上的汗渍，木纹里嵌着三代人的手印，"以前我用它挑食材，总觉得肩头压着老辈人的分量。"
他忽然笑了，眼角的鱼尾纹里落进阳光，"所以你们说这'豆灯古街梦里人'，哪是说凉粉？分明是说咱手艺人，得扛着良心走一辈子。"
“后来到底咋样了？”梦瑶往前探着身子，发间白兰花的香气随着动作飘过来，眼里盛满好奇。
王老板夹起片油亮的酱牛肉，在啤酒沫里蘸了蘸：“我爷爷当时压根没当回事，觉得这不过是年轻人使性子，过几天气消了自然就回家了。”
“可不是嘛，父子哪有隔夜仇？”啸风晃了晃手中的酒瓶，瓶壁上的水珠顺着纹路往下淌。
“谁能想到，我爹这次是铁了心要争口气。”王老板重重放下筷子，“他梗着脖子发誓，非要活出个模样给老爷子看看，说什么也不肯低头。”
正是：红琼黄玉白水晶 ，流光溢彩辉映千年古韵；豆灯古街梦里人 ，浅唱低吟神游万里乡愁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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