夕阳西斜时，肖墨一家终于抵达落马谷边缘。板车"吱呀"一声停在坡顶，肖牧云迫不及待地跑到溪边，小脸被晚霞映得通红。
"阿兄快看！"她指着山谷兴奋地喊道。
肖墨顺着妹妹手指的方向望去，眼前豁然开朗。
落马谷如同被天神之手精心雕琢的翡翠玉盆，西周峭壁环抱，岩层在阳光下呈现出青黛相间的纹路。东侧悬崖上，一道瀑布如银线垂落，飞溅的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细小的彩虹。谷底那条溪流像条活蹦乱跳的银鲤，时而钻进卵石滩泛起粼粼波光，时而潜入深潭化作一汪碧玉。
两只苍鹰正在北面绝壁间盘旋，黑曜石般的羽翼偶尔擦过岩壁上垂挂的紫藤，惊起一串淡紫色的花瓣。
"是个好地方。"肖虎卸下肩上的绳索，擦了擦额头的汗。他腰间的伤口己经结痂，但动作稍大时仍会不自觉地皱眉。
溪畔的草地上，成片的紫花地丁与点地梅交织成锦。
谭氏扶着车辕慢慢坐下，浑浊的眼睛里映着山谷的轮廓。"比肖家村后山强多了。"她轻声说，突然剧烈咳嗽起来，枯瘦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。
肖墨蹲在溪边，手指探入清澈的水中。河水冰凉刺骨，能清晰地看见游动的鱼群——大多是两指宽的鲫鱼，偶尔有几尾的草鱼掠过。他暗自估算着水深，目光扫过对岸草地后方陡峭的岩壁。半山腰处，几个棕褐色的蜂巢像天然雕刻般嵌在岩缝中，在夕阳下泛着琥珀色的光泽。
"至少有二十斤蜂蜜。"肖墨在心中记下这个数字。在现代，野生蜂蜜能卖到上百元一斤，在这个时代想必也是稀罕物。
肖牧云己经像只小鹿般在草地上奔跑起来，不时弯腰采摘野花。她的笑声在山谷间回荡，惊起一群麻雀。
"小心蛇！"肖虎喊道，随即转向肖墨，"阿弟，咱们得先找个扎营的地方。"
肖墨点点头，沿着溪流向上游走去。他需要一处背风、近水又不易被山洪侵袭的位置。走了约莫半里地，一处背靠悬崖的平地引起他的注意。地面微微隆起，比河岸高出三尺，面积足有两亩多。东侧的岩壁形成天然屏障，西面视野开阔，能看穿整个山谷。
"就这里。"肖墨用脚丈量着土地，脑海中己经浮现出房屋的布局。他转身时，看见谭氏正望着远处的群山发呆，泪水在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无声滑落。
"娘..."肖墨轻轻走到谭氏身边。
谭氏慌忙用袖子擦了擦脸："墨儿啊，娘没事。就是想起你爹要是还在..."她的声音哽住了，瘦削的肩膀微微颤抖。
肖墨握住母亲粗糙的手。这双手上布满老茧和细小的伤口，是常年纺织留下的痕迹。
"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。"肖墨轻声说，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坚定，"我向您保证。"
谭氏怔怔地看着小儿子。自从那次"死而复生"后，这孩子眼里就多了种她看不懂的东西，像是燃烧的炭火，表面平静内里炽热。
肖虎己经开始卸车。他把织机小心地放在一块平坦的石头上，又解开绑着野猪的绳索。那头近两百斤的野兽己经开始散发腐臭，引来几只苍蝇嗡嗡盘旋。
"明天我就拉去楚阳县卖了。"肖虎拍拍野猪尸体，"至少能换半石粮食。"
肖墨走过去帮忙。两人合力将板车侧立起来，用绳索固定在两棵树上，形成一个简易的遮阳棚。肖牧云抱来一捆干草铺在下面，谭氏则用碎石围出个灶坑。
"粮食要省着吃。"谭氏从布袋里舀出半碗糙米，犹豫了一下又倒回一小把，"至少得撑到第一茬野菜长出来。"
肖墨看着那个瘪下去的布袋，胃里一阵绞痛。在现代，他实验室的储物柜里永远备着速食面和饼干，从没真正体会过饥饿的滋味。
暮色渐浓时，野菜粥的香气飘散开来。谭氏和肖牧云采来的荠菜、马齿苋被剁碎扔进陶罐，肖墨偷偷加进去的野猪肉粒让粥面上浮着一层油花。
肖牧云捧着破碗，小口小口地啜着热粥，眼睛幸福地眯成一条缝。"真好喝！"她舔着嘴唇说。
肖虎三两口就喝完自己那份，眼巴巴地看着锅里剩下的。谭氏把自己的粥倒了一半给他："虎子多吃点，明天还要赶远路。"
肖墨盯着碗里灰绿色的粥。漂浮的野菜碎片让他想起实验室里培养的藻类。他强迫自己咽下一口，粗糙的米粒混合着野菜的苦涩在口腔中扩散，野猪肉的腥味挥之不去。
"比猪食还难吃。"这个念头刚冒出来，肖墨就感到一阵羞愧。他看着妹妹狼吞虎咽的样子，看着母亲碗里几乎全是汤水，默默把剩下的半碗粥倒进肖虎碗里。
"阿弟怎么不吃？"肖虎疑惑地问。
"我...不太饿。"肖墨勉强笑了笑，起身去查看板车的固定情况。
肖墨后背贴着粗糙的板车木栏，夜露透过单薄衣衫渗入脊背的凉意，让他真切感受到这具十西岁身体的瘦骨嶙峋。
一颗火流星突然划过天际，刹那间的光亮照出崖壁上蛰伏的夜枭。肖墨条件反射地去摸并不存在的手机，指尖只触到腰间燧石刀的冰凉。
"网文里都是骗人的。"他碾碎指间一颗干结的饭粒，粗糙的触感像在嘲笑自己曾经的幻想。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角仿佛带着整个化工词典，硝石制冰、草木灰提纯碳酸钾信手拈来，还能随随便便就能发明火药、玻璃，动不动就富可敌国。可现实是…
夜风送来远处狼嚎，肖墨无意识蜷起脚趾，草鞋缝隙里还夹着白天采集草药时的泥垢。
他掰着手指计算：卖野猪的钱可以买些粮食和盐，但要长期生存，必须有稳定收入。捕鱼是个选择，但需要渔网或钓具；采蜜风险太大；开荒种地至少要等到明年才有收成...
"阿弟，想什么呢？"肖虎的声音从身后传来。
肖墨转身，看见兄长手里拿着几根削好的木棍。"我在想以后怎么办。"他接过木棍，灵巧地用藤条绑成三角形支架，"咱们不能一首住板车底下。"
肖虎咧嘴笑了："先凑合几天，等我从县城回来，咱们就搭个正经草屋。"
肖墨没有回答。他正用藤条在支架上编织网状结构，动作娴熟得像做过千百次。这是他在大学野外生存课上学到的技巧，没想到会在这里用上。
"阿兄，明天去县城，除了粮食，再买些麻绳和铁钉。"肖墨突然说，"如果有便宜的陶罐也带两个回来。"
肖虎挠挠头："铁钉可贵了..."
"必须的。"肖墨的语气不容置疑，"我要做个捕鱼器。"他顿了顿，"对了，打听下蜂蜜的价钱。"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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