夜色深沉,谭氏和肖牧云蜷缩在板车下睡去。肖墨和肖虎借着惨白的月光,在周围搜寻搭建临时住所的材料。
"这根做梁。"肖墨指着倒伏的杉木,声音低沉。两人合力拖回木材,肖墨手中燧石刀寒光一闪,精准地在关键位置刻出凹槽。
肖虎粗糙的手指无意识地着车辕上的记账痕——那是里正收税时用刀尖划的。他忽然开口:"阿弟,这些本事哪学的?"
月光从窝棚缝隙漏进来,照在车板炭灰画的图纸上,那些横平竖首的线条让肖墨想起老童生教的"天地人"笔画。他指尖轻触腰间暗袋里的陶片——那是老童生临终前塞给他的《齐民要术》残篇,烧制的陶文比竹简更耐潮湿。
"七叔公的《木经》。"他简短回答。
云层浮动,月光稀稀落落地洒在溪畔。肖墨蹲在阴影里,指尖着榆木杆上的刻痕——那是他按照现代三角稳定原理设计的榫头,凹槽边缘还渗着新鲜的树汁。
"扶稳。"他低声道。
肖虎铁钳般的手立刻钳住主梁,左腿的伤口渗出血丝,却像毫无知觉一般,肩膀死死顶住摇晃的支架。
远处窝棚里传来肖牧云均匀的呼吸声,偶尔夹杂几句梦呓。肖虎动作一顿,粗壮的手臂悬在半空,连鼻尖上的汗珠都不敢甩——活像头怕惊动幼崽的熊。
"用这个代替铁钉。"肖墨递过烤硬的竹钉,尾部钻好的孔洞正适合做销栓。
肖虎瞪圆了眼,粗糙的手指小心摸索着竹钉上人工磨出的螺旋纹,呼吸骤然加重——这是猎人发现新奇猎物时的反应。
当最后一片桦树皮铺好时,露水己打湿两人的鬓发。肖虎突然伸手按住弟弟的肩膀,掌心粗粝的温度穿透麻布:"阿弟……"话到嘴边,最终化作立柱上的一拍。
A字形窝棚稳稳立起,肖墨用树枝和干草编织的墙挡住夜风,地上铺着厚厚的蕨类植物。谭氏疲惫地挪进棚里,肖牧云被抱进去时,在梦中咂了咂嘴,翻身抱住母亲。
肖虎很快鼾声如雷。
肖墨却毫无睡意,轻手轻脚走到溪边,借着月光在泥地上画图——捕鱼器的结构、草药种植区……线条在月光下若隐若现。
突然,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进脑海——肥皂。
这个时代虽有皂角清洁,但真正的肥皂绝对是奢侈品。他在现代实验室制备过手工皂,基本原理并不复杂:动物油脂+碱液+盐析……
"野猪油……"肖墨喃喃自语。明天肖虎去卖的野猪,若能留下一部分油脂……
工艺需要容器和加热,但这些都能解决。
一块肥皂能卖多少钱?十文?二十文?如果能量产……
他摇摇头,压下过早的兴奋。先做样品,测试效果,再考虑量产和销售渠道。
溪水哗哗作响,仿佛在回应他的思绪。肖墨捧起一捧冷水洗脸,刺骨的凉意让他浑身一激灵。
现实残酷——他们一无所有,处在社会最底层,任何出格行为都可能招致灾祸。
"慢慢来。"他对自己说。先解决温饱,再积累资本,等时机成熟……
天刚亮,肖虎正捆紧野猪尸体,粗壮的手臂突然一顿。他扭头看向整理草药的肖墨,古铜色的脸上罕见地浮现犹豫:"阿弟……要不跟哥一起去县城吧。"
燧石刀在肖墨指间停住。他抬头,看见兄长正无意识地腰间柴刀——这是肖虎紧张时的习惯。
"七叔公说过,楚阳县的市集有'三骗'。"肖虎声音压得极低,像是怕惊动什么,"秤骗、数骗、话骗。"他粗糙的手指掰着计数,"野猪连皮带肉该值几百文,可俺……连算盘珠子都认不全。"
晨光微亮,肖墨看着肖虎那如糙石般的身躯,粗布短衫下绷紧的肩背满是风吹日晒的痕迹。他忽然想起前年秋收,族长用"粮税账目"坑走他们家三斗粟米时,肖虎蹲在谷堆旁发愣的样子。
"我去。"肖墨干脆利落地将燧石刀插回草绳腰带,陶片在暗袋里发出轻响。
老童生临终前颤抖的叮嘱在耳边复苏:
"墨儿记住……识字人最要紧的,是替不识字的人……看清世道。"
肖虎点点头,粗壮的手臂一用力,板车"吱呀吱呀"地动了起来。两人的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。
身后,谭氏的织机发出规律的"咔嗒"声,肖牧云蹦蹦跳跳地采摘野菜,时不时跑回来向母亲炫耀收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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