晚自习结束的铃声像一道赦令，在沉闷的空气里撕开一道欢快的口子。
整个高三教学楼瞬间从死寂中活了过来，桌椅拖动的刺啦声，压抑了一整晚的低语，汇成一片嘈杂的嗡鸣。
“猴哥，真不出去搓一顿？庆祝你英语成绩历史性的突破啊！”霍明雨勾着石逸风的脖子，一脸的贱笑。
“就是啊，九十二分！这得刻在咱们班的功勋柱上，日夜瞻仰！”沈亦坤在一旁煽风点火。
“滚蛋。”石逸风笑骂着，推开缠在自己身上的两个人，单肩挎上书包，动作潇洒地摆了摆手。
“功勋柱就不必了，哥只是偶尔下凡体验一下及格的乐趣。”
“你们赶紧滚回去睡觉吧，别耽误我回家给我家大学霸做夜宵。”
他没在班里多做停留，在一众或羡慕或调侃的目光中，晃悠悠地走出了教室。
走廊上人潮涌动，他却像自带结界，周围的喧嚣都仿佛与他无关。
他熟门熟路地走到小班所在的楼梯口，找了个不碍事的位置，懒洋洋地倚着墙，眼神却精准地锁定了小班的教室门口。
没一会儿，那个熟悉的身影就出现了。
凌栖月把最后一本书塞进书包，和同桌轻声说了句什么，便快步走了出来。
她一眼就看到了等在那里的石逸风，清亮的眸子里瞬间漾开一抹温柔的笑意，脚步也跟着轻快了几分。
“走吧，回家。”石逸风迎上去，很自然地接过她肩上的书包，挂在自己另一边肩膀上。
“嗯。”凌栖月点点头，跟在他身侧，两人并肩汇入回家的人流。
深秋的夜晚，空气清冽，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。
路灯将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，在地面上交织，缠绕。
走了几步，石逸风终于还是没忍住，那股子按捺了一整晚的得意劲儿，像是快要溢出来的可乐气泡，让他不吐不快。
“哎，问你个事儿。”他故意清了清嗓子，装出一副一本正经的样子。
“什么？”凌栖月偏过头看他，路灯的光在她脸上投下柔和的光晕。
“你猜，”石逸风的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扬起，语气里却还端着架子。
“你家这位常年徘徊在英语及格线边缘的学渣，这次期中考，蒙了多少分？”
凌栖月看着他那副想炫耀又非要兜圈子的模样，被逗笑了，她很配合地想了想：“比上次高？七十多分？”
“格局小了不是？”石逸风立刻摇头，一脸“你太小看我了”的表情。
“八十？”凌栖月试探着又往上加了点。
石逸风终于绷不住了，他停下脚步，转过身，面对着凌栖月，脸上绽开一个堪称灿烂的笑容，伸出两根手指，在她面前比了个“耶”的手势，得意洋洋地宣布：“九十二！整整九十二分！怎么样，是不是被我的天赋和才华给震惊到了？”
那副神采飞扬的样子，像个考了一百分急着跟家长要糖吃的孩子，幼稚又可爱。
凌栖月看着他，眼里的笑意像是揉碎了的星光，一点点地漾开。
她没有立刻夸他，而是歪着头，上下打量了他一番，慢悠悠地说：“嗯，确实挺令人震惊的。”
“那必须的！”
“震惊于你考了这么多次，终于及格了。”
石逸风脸上的笑容一僵，随即梗着脖子反驳：“什么叫终于及格了？这叫厚积薄发，一鸣惊人！”
“你这思想觉悟不行啊，凌同学，不懂得欣赏我这种潜力股的价值。”
“是是是，潜力股同学。”凌栖月被他逗得笑弯了腰，她伸手，轻轻帮他理了理被风吹乱的衣领，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温柔。
“很棒，真的。我知道你最近下了很多功夫，每天晚上都背单词背到那么晚。”
一句“我知道”，比任何华丽的夸赞都更能戳中石逸风的心。
他那点想耍宝的心思瞬间就淡了，只是看着她，眼神也跟着柔和下来。
“不过，”凌栖月话锋一转，眼底带着一丝狡黠。
“九十二分，只是个开始，离我的要求还差得远呢。”
“所以，石逸风同学，革命尚未成功，你仍需努力哦。”
“要求还挺高。”石逸风撇撇嘴，心里却美滋滋的。
他知道，这才是她，永远不会让他停下脚步。
“对了，”他像是想起了什么，换了个话题。
“你呢？考得怎么样？让哥来瞻仰一下全市第一的风采。”
“我啊，”凌栖月抿嘴一笑，像是在背书单一样，开始报起了自己的成绩。
“语文138，英语140，生物96。”
“嗯，不错不错，保持了你一贯的水准。”石逸风点点头，一副老怀安慰的领导派头。
“物理95，化学94。”
“也还行，小科285，跟我差不了……”
“数学125。”
石逸风的点评声戛然而止。
他像是被按了暂停键，眼睛缓缓地、缓缓地瞪大，一脸的难以置信。
“多少？”他掏了掏耳朵，怀疑自己听错了。
“数学……一百二十五？”
“嗯。”凌栖月看着他这副夸张的表情，强忍着笑，一脸无辜地点了点头。
下一秒，石逸风的表情瞬间从震惊切换到了痛心疾首。
他一把抓住凌栖月的肩膀，语重心长地说：“栖月啊！你这问题很严重啊！”
“啊？”凌栖月故作茫然。
“数学！数学才考了125分！”石逸风捶胸顿足，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。
“这可是拉分的关键科目！你怎么能这么大意呢？还有物理，才95分？”
“这怎么行！选择题错哪了？实验题扣分了？不行不行，这个问题必须引起我们高度的重视！”
他演得声情并茂，就好像凌栖月考了个不及格一样，“看来，你最近的学习重心有点跑偏啊。”
“一定是花了太多时间在文科上，忽略了理科的重要性。”
“这样，从今天开始，晚自习后我再给你加一节数学辅导课，专门攻克你的弱项，必须在高考前，把你的数学和理综成绩，提到一个全新的高度！”
凌栖月看着他一个人在那儿唱作俱佳地表演，终于没忍住，“噗嗤”一声笑了出来，清脆的笑声在安静的夜里格外悦耳。
她不紧不慢地伸出一根手指，轻轻戳了戳石逸风的胸口，幽幽地开了口：“说完了吗，石同学？”
“说完了，你是不是也深刻认识到自己……”
“那现在，”凌栖月打断他，眉眼弯弯，笑得像只偷了腥的小狐狸。
“我们来谈谈你那九十二分的英语，还需要多大的提升空间？”
石逸风：“……”
他感觉自己刚才那番慷慨激昂的陈词，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，软绵绵的，毫无着力点。
他看着凌栖月那双盛满了促狭笑意的眼睛，半晌，才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：“算你狠。”
两人就这么一路吵吵闹闹地回到了熟悉的学区房。
关上门，隔绝了外界的喧嚣，公寓里温暖而安宁。
石逸风把书包往沙发上一扔，整个人也跟着陷了进去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。
凌栖月给他倒了杯温水，在他身边坐下：“好了，不逗你了。这次考得确实不错，继续保持。”
“那当然。”石逸风瞬间满血复活，接过水杯喝了一口。
“不过话说回来，你那个数学，确实得再上上心。最后那道解析几何，你是用常规方法解的吧？”
“计算量太大，容易出错。其实可以用参数方程，能省一半的步骤。”
“我当时也想到了，但是不太熟练，怕算错，就没敢用。”凌栖月拿出自己的卷子，和他讨论起来。
两人头挨着头，凑在茶几前，就着台灯柔和的光，开始分析起了这次考试中的得失。
一个思路天马行空，总能找到最刁钻巧妙的解法；一个基础扎实，逻辑严谨，能发现对方解题步骤中微小的疏漏。
时间在两人的低声讨论中悄然流逝，墙上的挂钟时针己经悄然滑过十一点。
“行了，不早了，睡觉去。”石逸风合上卷子，伸了个懒腰。
“明天还要上学呢。你这数学，问题不大，就是见得题型少了点，胆子小了点。以后多练练就行。”
“嗯。”凌栖月点点头，也感觉有些困了。她站起身，收拾好东西，准备回自己的房间。
走到门口，她又停下脚步，回过头。
石逸风正靠在沙发上看着她，眼底带着温柔的笑意，仿佛己经等了她很久。
这几天己经成了他们之间雷打不动的默契。
她有些不好意思，脸颊微红，但还是走了过去，在他面前站定，微微仰起头，像一只等待主人爱抚的小猫，轻轻闭上了眼睛。
石逸风脸上的笑意更深了。
他俯下身，温热的唇，轻柔地、带着一丝珍视的意味，印在了她光洁的额头上。
一个晚安吻。
简单，纯粹，却又包含了千言万语。
“去睡吧。”他的声音低沉而沙哑，带着一丝夜晚独有的磁性。
“晚安。”凌栖月睁开眼，眸子里水光潋滟，转身快步走进了自己的房间，将那份悸动和甜蜜，一同带进了梦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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