元旦狂欢的余温尚未散尽，南城大学艺术学院的气氛就被一股无形的、名为“期末统考”的寒流迅速冻结。迎新晚会的盛况恍如隔世，尽管那晚的演出本身己被计入实践考核，但压在每个学生头上的，还有更为正式的期末作品表演考试。分组、选题、排练、最终呈现，时间紧迫得像勒紧的绳索。
学校的公告栏前挤满了人。红色的榜单上，醒目地张贴着“迎新晚会最受欢迎节目投票结果”。毫无悬念，《聊斋·聂小倩》以压倒性的票数高居榜首，被冠以“建校以来最受欢迎话剧”的称号。顾羡的名字也因此被更多学生记住，在前往排练室的路上，甚至能听到低年级学生兴奋的议论：“看！是宁采臣！”
然而，作为女主角的苏寒颜，却无暇享受这份荣誉带来的校园时光。病刚好转，脸色还带着一丝大病初愈的苍白，就被星耀传媒塞进了密集得令人窒息的行程里。飞机、保姆车、酒店套房成了她临时的家。不是在赶路，就是在参加各种名流云集的饭局、品牌晚宴。觥筹交错间，精致的菜肴如同流水线般端上又撤下，她像个被精心装扮的木偶，挂着得体的微笑，说着公关部准备好的套话。
“今天这顿饭，吃得比我去年拍的戏还多。”在一次深夜返回酒店的路上，苏寒颜疲惫地靠在车窗上，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，声音带着一丝自嘲的沙哑。白天还有数不清的采访，问题千篇一律，答案也乏善可陈，最后被剪辑出来的片段，连她自己看了都觉得陌生又虚假。
关姐坐在副驾，透过后视镜看着后座那个卸下光环、只剩疲惫的影后，心中微叹。她递过去一瓶温水：“寒颜，忍一忍。这个圈子就是这样。你心纯，只想好好演戏，但戏外的功夫一点不能少。见导演、联络人脉、宣传造势、维护粉丝……这些都是基石。好在，”关姐的语气带上了一丝欣慰，“你这份不谄媚、不刻意卖笑的‘真实’，反而成了你的标签。粉丝爱你的高级感，商业大佬欣赏你的清冷独特，路人夸你有风骨。”
苏寒颜接过水，拧开喝了一小口，温水滑过干涩的喉咙，带来短暂的舒缓。她没说话，只是闭上了眼睛。风骨？清冷？不过是她懒得敷衍罢了。
关姐见状，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装订精美的文件，姿态端正地转身递给苏寒颜：“星耀那边最新的安排，想让你参加一档综艺。”
“综艺？”苏寒颜睁开眼，眉头微蹙，接过文件却没有立刻翻开，“做什么？”她对综艺向来兴趣缺缺，觉得那是消耗演员神秘感和专业度的东西。
“综艺叫《新生代剧场》。”关姐解释道，“模式比较新，海选一百名有潜力的演员，通过一系列高强度的剧场化考核和竞争，最终角逐一部S+级别大制作电视剧的重要角色。投资上亿，班底保密，但据说非常顶级。”她刻意强调了项目的重量级。
苏寒颜兴趣缺缺地将文件随手放在旁边的座位上，头转向车窗外飞逝的夜景：“去干什么？我又不演电视剧。”她的目标始终是电影大银幕。
“这次给你的定位不是选手，是导师。”关姐连忙补充，“负责点评这些新生演员的演技，分享经验，并在后续的团队战中担任指导。最终，由你们几位导师共同决定，从自己团队里选拔出最优秀的学员，去竞争那部戏的男女主角和其他重要角色。”关姐试图描绘出这份工作的专业性和影响力，“这是一个发掘和培养新人的平台，也需要你这样的资深演员来把关和指导。”
“导师？”苏寒颜的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、带着自嘲和疏离的弧度，“我不是导演，不是专业老师，更不是什么行业标杆。没兴趣。”她的拒绝干脆利落，没有丝毫转圜余地。让她去点评一群新人？她连自己的情绪都掌控不好，哪有闲心去指导别人。
关姐看着她眼底那份不容置疑的抗拒和疲惫，知道多说无益。她了解苏寒颜的脾气，认定的事情很难改变，尤其是在她状态不佳的时候。她默默收回视线，将那份被冷落的合同重新拿好，端正地朝苏寒颜颔首：“明白了。那我回公司就正式回绝星耀那边。”
“嗯。”苏寒颜从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应，重新闭上了眼睛，仿佛刚才的对话从未发生过。车子驶入酒店地下车库，昏暗的光线下，她的侧脸线条依旧完美，却透着一股拒人千里的冰冷倦意。综艺、导师、选拔新人……这些喧嚣离她的世界太远。她现在只想尽快结束这些无意义的应酬，回到那个能让她短暂卸下伪装的公寓，哪怕那里也是冰冷的。
期末表演考试的分组通知像雪花般飞到了各个班级群里。自由组合，2-5人一组，共同创作并呈现一个期末作品。消息一出，原本就紧张的气氛里更添了几分躁动和算计。有实力的人自然成了香饽饽，关系好的迅速抱团，剩下的人则开始西处张望，寻找合适的队友。
顾羡的名字，无疑出现在了许多人心仪的名单上。迎新晚会《聂小倩》的惊艳表现，让他从一个默默无闻、甚至背负债务的穷学生，一跃成为表演系最炙手可热的新星。他的手机从早到晚响个不停，微信消息塞满了收件箱。
“顾羡！跟我一组吧！我剧本都想好了，特别适合你！”
“羡哥！带带小弟！我打杂贼溜！”
“顾羡同学，我是导演系的，我们组缺个扛鼎的男主，有兴趣聊聊剧本吗？”
顾羡看着屏幕上不断跳出的名字和信息，眉头微蹙。他需要的是一个能最大限度展现他实力、并且对他未来规划有帮助的舞台。这些邀约里，有的剧本平庸，有的组员实力参差，有的则明显只是想蹭他的热度。他需要一个真正有分量的项目，一个能让他再次惊艳、并顺利搭上《新生代剧场》快车的跳板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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