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巡的銮驾离京己有三月之久,紫禁城的琉璃瓦在暮春的日头下泛着冷光,碎玉轩的窗纸被厚棉帘遮得密不透风,只留一盏豆大的油灯,在八仙桌案上投下晃动的光晕
如梦端坐在上首,指尖捻着那半枚青玉双鱼佩,桌前跪着三人:额角带痣的御膳房刘德,鬓发斑白的翠缕,还有个穿着侍卫服、面色黧黑的汉子——正是养心殿侍卫统领赵成
“南巡回来至少还要三月,这是宫里最松的时候”如梦的声音压得极低,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“我要你们做三件事”
刘德叩首:“请主子吩咐”
“刘德,你盯紧各宫的汤药,尤其是养着阿哥的宫室,每日的药方子,无论干嘛的,都得抄一份送来”她顿了顿,补充道,“别让人看出痕迹,用从前的法子,混在菜名里”
刘德应下,额头渗出细汗,他伺候过景仁宫皇后多年,深知那位主子的手段,当年多少后妃的汤药,都是经他手动了手脚,如今这位主子,深得景仁宫皇后多年调教,周身气质竟与老主子一般无二,语气中都是不容置喙的威压
“翠缕,”宜修转向老嬷嬷,“你去寻李常在,让她把景仁宫原来库房里的‘凝神香’交给我,记住,要最陈年的那批,里头掺了东西的”
翠缕身子一颤,她自然知道那香里掺了什么——是当年景仁宫皇后用来让高位妃嫔“偶感风寒”、错过侍寝的秘药,剂量稍重便能让人神志昏沉,任人摆布
“赵成,”宜修的目光落在侍卫身上,“你调三个靠得住的兄弟,盯着阿哥所的侍卫换班时辰,尤其是八阿哥,他生母卑贱,最是容易下手”
赵成猛地抬头:“主子是想......”
“不该问的别问。”如梦打断他,将玉佩放在桌上“拿着这个,三日后夜里,在西华门角楼等消息”
三人再叩首时,油灯的光正照在如梦脸上,她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的青涩,眼神却像淬了冰的刀——那是景仁宫岁月磨出的狠厉
等人都退了,如梦才掀开门帘,夜风带着海棠花香涌进来,她却觉得胸口发闷,像堵着当年那杯没喝完的茶水
彻枝端来安神汤,见她脸色不好,小声道“小主这几日总熬夜,要不要请太医来看看?”
“不必”如梦推开汤碗,走到妆镜前,镜里的人眼尾微微泛红,是如梦这具身体惯有的羞怯模样,可谁能想到,这副皮囊里装着的,是曾亲手掐灭过多个皇嗣的前皇后
她不是没想过侍寝,可每当想起要对着弘历那张脸,想起自己曾是他嫡母,胃里便翻江倒海
“主子,其实......”惢心欲言又止,“敬事房来问过,您总说身子不适......”
“知道了”如梦揉着眉心,她何尝不知,没有龙种,再高的位分也是空中楼阁,当年她就是嫡子早夭,三阿哥又不争气,连累了自己,才让熹贵妃钻了空子
可杀母夺子这条路,比侍寝更险,宫中有九个皇子,大阿哥、三阿哥己年长,二阿哥、九阿哥是嫡子,又得得太后喜欢,八阿哥年幼,生母虽为嫔位,但终究是个没根基的——是最好的选择
但牵一发而动全身,八阿哥现如今养在南三所,负责南三所防卫的是镶黄旗的人,与哲贵妃母家沾亲带故,更别提皇上在暗处盯着,稍有不慎便是万劫不复
“去拿舆图来”如梦忽然道
彻枝不解,还是取来了标注各宫位置的舆图,将图放下,如梦就让彻枝出去了,如梦铺开图纸,指尖划过南三所到碎玉轩的路线
“这里”她指着重华宫西侧的夹道,“是侍卫换班的盲区”又点了点御花园的千秋亭“十五那日有月祭,太妃们都要去祈福,阿哥所的人手会调去看守祭器”
七日后的深夜,李常在在赵成的帮助下,悄悄摸进碎玉轩,她捧着个描金漆盒,见了如梦便首挺挺跪下,声音发颤:“主子,东西带来了”
如梦打开盒子,里面是个银制香薰球,打开时飘出一股极淡的兰花香,她放在鼻尖闻了闻,眼底闪过一丝满意——正是当年的凝神香,混了微量的曼陀罗,闻着安神,实则能让人西肢发软,说不出话
“你做得很好”如梦递过一支银簪,簪头刻着“雍”字,“拿着这个,去内务府领三个月的月例”
李常在接过簪子,手指抖得厉害:“主子,真的要对八阿哥......他才三岁......”
“三岁又如何?”如梦冷笑,心中想到‘当年弘晖若是能活到三岁,本宫何至于落到那般境地’她盯着李常在“你忘了,是谁在你阿玛贪墨库银时,保下你全家性命?”
李常在脸色惨白,再不敢多言,磕了个头便匆匆退去
如梦将香薰球收好,又看向窗外,赵成那边己经回话,十五日夜的换班时辰确有疏漏;刘德也说,八阿哥近日偶感风寒,每日都要喝汤药
一切都在往她计划的方向走,只等十五月圆,太妃们去千秋亭祈福,她便让人用安神香迷晕阿哥所的看守,再将香粉混入八阿哥的汤药里——不是致命的毒,只是能让孩子发起高热,看似急症
到时候,她再“恰巧”路过,“心急如焚”地请太医,守在床边衣不解带地照料,等孩子好转,感念她的恩情,等南巡回来自己再找机会杀掉仪嫔,到时候皇上定会记得自己的一份情,只要情分在,如梦就能找机会养育八阿哥
至于其他皇子......如梦的目光落在桌案上的《皇嗣玉牒》抄本上,三阿哥性情懦弱,二阿哥、九阿哥生母是皇后......这些绊脚石,迟早要一一清除
就像当年对付富察贵人的孩子,对付还是莞嫔的熹贵妃的孩子,对付所有可能威胁到她地位的皇嗣,这条路她走熟了,不过是换个身份,再走一遍
“熹贵妃,”如梦对着空无一人的殿角低语,声音里带着一丝诡异的笑意,“你以为没了哀家,这后宫就能清净了?”
窗外的月光透过窗缝照进来,在地上投下一道细长的影子,像极了当年景仁宫门槛上的血痕,如梦将香薰球握紧,冰凉的银器硌得掌心生疼,却让她更加清醒
南巡的銮驾还在千里之外,紫禁城的风,己经开始往她想要的方向吹了,而这场以血和泪铺就的夺子之路,才刚刚踏出第一步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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