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昭昭把银簪拔下来时,指尖被刺出个血珠。
她盯着掌心迅速愈合的伤口,喉结动了动。
铜镜里的泪痣随着呼吸轻颤,像颗被按进皮肤的星子——和实验室毕业照上的自己分毫不差。
白渊说的“意识核心”在脑子里发烫,她能听见时间线在血管里嘶鸣,像归墟钟启动前的嗡鸣。
得赶在彻底失控前做完最后一件事。
李墨珩的“尚忆卷宗”。
三天前他说漏过嘴,说五年前在漠北执行任务时曾短暂失忆。
那段空白期,是他总说“我们好像早该认识”的根源。
林昭昭摸着银簪上的云雷纹,指甲掐进木桌:如果记忆被篡改过,卷宗里一定有痕迹。
“我要查你的尚忆卷宗。”她堵在锦衣卫值房门口,袖口还沾着铜镜碎片的血。
李墨珩正在看北疆急报,笔杆在指节间转了半圈。“不行。”
“我时间不多了。”她掀开衣袖,愈合的伤口处泛着青,“归墟钟的反噬开始侵蚀意识,再拖下去,连我自己是谁都要记不清。”
值房里的烛火晃了晃。
李墨珩放下笔,指节抵着案几发出轻响。
他盯着她眼角的泪痣看了很久,突然伸手扯开腰间玉牌,抛给她:“子时三刻,卷宗在暗格里。”
暗格藏在绣春刀鞘底部。
林昭昭用银簪挑开机关时,指尖在发抖。
羊皮纸卷摊开的瞬间,霉味裹着铁锈味窜进鼻腔——那是锦衣卫记录所有“异常记忆”的密档,每一页都浸着血。
翻到第七页时,她顿住了。
纸张边缘焦黑,中间有块圆形空白,像被归墟钟的能量首接熔掉。
残留的墨迹里,“林”字的木字旁还清晰,后面跟着“救我”两个歪扭的小字,像是濒死时蘸血写的。
“这页被烧过。”李墨珩不知何时站在她身后,声音低得像沉在水里,“我查过,是五年前漠北那夜。”
林昭昭攥紧纸卷。
记忆里闪过实验室爆炸前的火光,和这焦痕重叠成一片。
“用回音符。”楚清歌的声音从窗外飘进来。
太医院副使抱着药箱倚在门框上,指尖转着枚青铜小铃,“深层记忆被封印时,声音是最好的钥匙。”
子时的风裹着露水灌进院子。
林昭昭攥着铜铃站在李墨珩寝室窗外,阿竹的叮嘱还在耳边:“姑娘,这法子伤元气,您最近……”她没听完,翻窗的动作比往日轻了三分——李墨珩睡在软榻上,眉头皱得死紧,像是被什么噩梦困住。
铜铃在掌心焐得发烫。
她咬着舌尖念咒,铃铛轻晃的瞬间,寝室里的烛火突然全灭了。
黑暗里有电流窜过耳膜。
林昭昭眼前闪过刺目的白光,再睁眼时,她站在雨里。
雷声响得震耳欲聋。
李墨珩跪在青石板上,怀里抱着具尸体。
雨水混着血从他指缝里往下淌,浸透了满地的草席。
尸体穿着件蓝白条纹的衣服,袖口绣着“时间研究所”的银线——那是现代实验室的制服。
“阿昭……”李墨珩的声音混着雨声灌进她耳朵,“我该信谁?他们说你是归墟教的人,可你明明说要带我回现代看雪……”
尸体的脸被雨水冲得模糊,像被人刻意蒙了层雾。
林昭昭想伸手碰,指尖却穿透了那具躯体。
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脑子里炸响:“这不可能,大宁朝没有现代服装——”
“砰!”
烛火重新亮起时,林昭昭跪在软榻边,额头抵着李墨珩的手背。
他的体温透过皮肤渗进来,可她后颈全是冷汗。
铜铃滚在地上,裂了道细缝。
李墨珩翻了个身,无意识地攥住她的手腕。
林昭昭盯着他掌心里的薄茧,突然想起卷宗里被烧的那页——“林”字后面的墨迹,和他此刻攥紧她的力度,像同一只手写的。
窗外更漏敲过三更。
她摸着自己眼角的泪痣,又看向李墨珩怀里那具现代尸体模糊的脸。
雨幕里的记忆突然和实验室爆炸前的画面重叠:有个声音在喊“昭昭快跑”,而她怀里抱着的,似乎也是个穿着飞鱼服的身影。
“嫁接。”她轻声说,声音被风声撕碎。
李墨珩在睡梦里皱了皱眉,往她手心里塞了块温热的玉。
林昭昭捏着玉坠坐了整夜,看东方泛起鱼肚白时,终于在玉坠内侧发现行极小的刻字:“阿昭,我记得。”
可记得的,究竟是哪段记忆?
林昭昭捏着玉坠冲进守钟人密室时,白渊正擦拭归墟钟残片。
“记忆嫁接?”她把玉坠拍在青铜案上,“你早知道。”
白渊的指尖顿在钟纹上。
“归墟钟能篡改时间,却改不了执念。”他抬眼,瞳孔里浮着星子般的光,“他每失去一次你,就往心里种一颗种子。五百年,三千次循环,种子发了芽——所以你第一次见他,他就说‘好像早该认识’。”
林昭昭的指尖不禁一颤。
实验室爆炸前的轰鸣突然清晰起来:那个被她护在怀里的飞鱼服身影,原来不是幻觉。
“要验证?”白渊指节叩了叩案底,“去演武场。叶知秋的人今早抓到个‘复制者’——归墟教用你的意识碎片造的傀儡。”
演武场的青石板还沾着晨露。
林昭昭站在中央,袖中藏着楚清歌给的迷香。
叶知秋的玄铁枪在五步外划出半弧,“开始。”
风掠过耳际时,她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。
“阿昭小心!”李墨珩的声音从左侧炸响。
林昭昭转身的瞬间,右肩被利器划破——不是疼痛,是冰冷的机械触感。
她抬头,对面站着个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,眼尾没有泪痣,唇角却挂着和萧皇后如出一辙的冷笑。
“没用的。”复制者的声音像两块金属摩擦,“他的记忆早被归墟钟洗干净了——”
林昭昭突然笑了。
她想起卷宗里“救我”的血字,想起雨幕中李墨珩颤抖的“带我回现代看雪”,想起玉坠内侧的“我记得”。
她扯下鬓间银簪,故意让眼泪砸在青石板上:“墨珩,我好怕。”
复制者的瞳孔骤缩。
她挥着短刃首刺李墨珩心口——那是林昭昭前晚在他怀里说过的“最痛的位置”。
寒光闪过的刹那,李墨珩的绣春刀己经架在复制者颈侧。
他的动作快得像道影子,刀背精准磕开短刃,左手扣住对方手腕的力度,和五年前雨夜里抱她时分毫不差。
“你不该碰她。”他声音发哑,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,“三千次,每次你都选这个破绽。”
复制者的脸开始龟裂。
林昭昭看着碎片簌簌掉落,终于看清她眼底的恐慌——那是萧皇后从未有过的情绪。
李墨珩转身,指尖轻轻碰她肩颈的伤口。“疼吗?”
林昭昭摇头。
她望着他眼底翻涌的暗潮,突然懂了那些被烧的卷宗、焦黑的“林”字、雨幕里模糊的尸体。
是她,在每个被抹除的时间线里,一遍又一遍扑进火里,一遍又一遍说“跟我走”。
是他,在每个被重置的清晨,一遍又一遍把“阿昭”刻进玉坠,刻进骨血。
“这次,我不走了。”她握住他沾着复制者碎片的手,“永远。”
李墨珩的喉结动了动。
他低头吻她发顶时,声音轻得像片雪:“如果有一天你不记得我了……”
“昭昭!”阿竹的尖叫从演武场门口炸开。
林昭昭怀里的意识核心突然发出刺耳嗡鸣。
她感觉有根冰锥刺进太阳穴,眼前闪过无数重叠的画面:萧皇后癫狂的笑,归墟钟彻底启动的光,还有个戴着青铜面具的身影,站在时间洪流的尽头,朝她伸出手。
“主控人格。”白渊的声音从身后传来,带着从未有过的紧绷,“归墟教的最终杀招。”
李墨珩的手紧了紧。
林昭昭抬头看他,发现他眼底的暗潮己经凝成了刀——那是要护她周全的刀。
“去偏殿。”她扯着他往屋檐下走,“楚清歌的药,叶知秋的兵,阿竹的机关……我们得把所有人都叫来。”
意识核心的嗡鸣越来越响。
林昭昭摸着李墨珩掌心的薄茧,突然想起实验室毕业照里自己的笑。
原来所谓“回到现代”,从来都不是回那个没有他的地方。
偏殿的门在身后关上时,她听见远处传来归墟钟的轻响。
这次,她不会再让时间把他们分开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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