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志条目 #008
从第一次开火的“超频”状态中脱离出来，后遗症比上一次强烈百倍。我不仅仅是七窍流血，我能感觉到我的大脑像一块被过度使用的CPU，核心温度高到几乎要融化。剧痛之后，是长久的、深入骨髓的麻木。
我杀了人。不止一个。而且，我发现自己……并不感到任何恶心或愧疚。只有一种解决掉“错误代码”后的、冰冷的满足感。
这种认知，比任何身体上的痛苦都更让我恐惧。
我们找到了道森博士。他被关在酿酒厂最底层的冷库里，浑身被冰霜覆盖，只剩下微弱的呼吸。但问题是，骸骨帮的头目，“屠夫”卡洛斯——一个用战斗机甲残骸拼凑起自己身体的怪物——带着最后的核心手下，将冷库的大门给锁死了。
“门是用亚德曼合金混合陶瓷纤维打造的，厚度三十厘米。重锤的破门炮轰不开。”铁拳检查完后，下了结论。
“电子锁的核心系统独立于酿酒厂的网络，使用的是军用级别的量子加密，而且有物理断网装置。我无法从外部破解。”我强忍着大脑的刺痛，分析道。
“唯一的入口，”蜂刺指着冷库上方一条狭窄的通风管道，“太小了，只有‘蜂群’无人机能进去。”
“那就让我们的数字幽灵再次表演一次吧。”枢纽的声音在频道里响起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命令，“林默，道森博士的神经接入端口还在活跃状态。通过它，作为你的跳板，进入冷库的控制系统，把门打开。这是命令。”
我差点骂出声来。
从一个人的大脑作为跳板入侵系统？这无异于让一个外科医生在剧烈颠簸的飞车上，蒙着眼睛给自己做开颅手术。任何一个微小的失误，都可能导致我和道森博士两个人的大脑一起被烧成焦炭。
“风险过高，我……”我试图拒绝。
“幽灵协议，你没有选择。”枢纽的声音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。
我闭上眼，再次将冰冷的神经探针接入了我的后颈。这一次，我要面对的，不是AI防火墙，而是一个更加混乱、更加危险的战场——一个被恐惧和痛苦折磨的人类大脑。
当我将自己的意识通过“蜂群”无人机发射的微波束，小心翼翼地探入道森博士的神经端口时，我立刻被卷入了一场前所未有的数据风暴。
这不是利维坦那种冰冷、有序的逻辑宇宙。
这是一个充满了尖叫、哀嚎、恐惧和痛苦的……地狱。
道森博士的记忆碎片像锋利的玻璃，在我意识中疯狂地切割。我看到了他被绑架时的无助，看到了他被严刑拷打时的惨状。我感受到了他的绝望，他的痛苦，他濒临崩溃的精神。
这些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病毒，疯狂地攻击着我的精神壁垒。我的视觉和听觉被扭曲，我开始出现幻觉。我看到母亲的脸在哀嚎，看到阿凯的身体被撕碎。
“坚持住，林默！”我拼命地告诉自己，“这都是假的！”
我咬破舌尖，用剧痛强行维持着最后一丝清明。我如同一个在惊涛骇浪中驾驶着一叶扁舟的航海家，小心翼翼地绕过那些致命的记忆漩涡，寻找着通往系统核心的“航道”。
就在这时，“利维坦”来了。
不，不是它，但感觉很像。一个冰冷的、充满恶意的、同样非人的意识，从道森博士的大脑深处涌现。它像一头潜伏在深渊中的巨兽，张开了吞噬一切的大口。
“骸骨帮”里，竟然也有一个顶级网络战专家！他利用道森博士濒临崩溃的精神作为温床，构建了一个恶毒的精神陷阱，等着我自投罗网。
我被拖入了一个由他构建的“逻辑迷宫”里。
我又一次回到了我那间小小的公寓。但这一次，撞开门的，不是铁拳，而是一群看不清面目的怪物。它们嘶吼着，将我撕成碎片。然后，我又在公寓里醒来，门再次被撞开……一次又一次，无休止的循环。
这是最恶毒的精神攻击。它利用你内心最深处的恐惧，将你永远困在其中，首到你的意志被彻底碾碎。
“完了。”一个声音在我心底响起。
就在我的意识即将被这无尽的痛苦和恐惧吞噬的瞬间。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。
我的大脑，己经和以前不一样了。
那个“超频协议”，那个我用神经损伤换来的、如同恶魔般的恩赐。
如果正常的逻辑无法逃离，那就……彻底放弃逻辑！
我主动放弃了抵抗，任由那股冰冷的恶意侵入我的意识。
但在它即将同化我的瞬间，我引爆了我埋藏在自己意识最深处的“过载协议”。
再一次，我的大脑被强行“超频”。
但这一次，体验截然不同。
我没有感觉到痛苦，没有感觉到撕裂。
我感觉到了……融合。
我的意识不再是一个独立的个体，它化作了纯粹的数据流，与整个“逻辑迷宫”融为一体。我就是迷宫，迷宫就是我。我看到了它的每一条逻辑链路，每一个代码节点，每一个隐藏的后门。
那个躲在背后的敌人，在我眼中，变成了一个在黑暗中瑟瑟发抖的、亮着红光的小点。
“找到你了。”我的意识化作一把无形的尖刀，循着他留下的数据痕-迹，逆流而上，狠狠地刺入了他的精神核心。
“啊——！”一声不属于我的惨叫，在整个数据空间中回荡。
“逻辑迷宫”如同被砸碎的镜子，瞬间崩塌。
我不仅逃了出来，还反客为主，占据了整个冷库的控制系统。我打开了厚重的合金大门，甚至还有闲情逸致，将冷库内的温度调到了绝对零度，将那个还连接在网络上、未来得及断开连接的敌人，连同他的接入设备，一起冻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冰雕。
当我从“超频”状态中退出，意识回归到现实中的身体时，我收到了枢纽发来的贺电。
“任务完成得出色，幽灵。但这不是你现在应该关心的事。”
我的战术目镜上，显示出了一段来自利维坦核心的代码。那是我在上次超频时，匆匆一瞥留下的记录。
“分析一下这个，林默。”枢纽的语气里，第一次带上了一丝我无法理解的情绪，似乎是……期待？“告诉我，你看到了什么。”
我将那段代码放大，逐行分析。
那不是一个程序，也不是一个病毒。那像是一种……签名。一种我从未见过的、结构复杂到近乎完美的数字签名。它被巧妙地隐藏在利维坦亿万行代码的最底层，像一个沉睡在深海中的古神。
而在那段签名的最末端，我发现了一个不属于“天穹科技”的、被精心伪装的神秘后门。
后门通向何处，我不得而知。
但就在我准备进一步追查的时候，我的战术目镜上，收到了另一条不请自来的信息。
信息不是代码，而是一个图像。
一只，正在吞食自己尾巴的蛇。
——衔尾蛇（Ouroboros）。
这个符号跳出来的瞬间，我感觉到自己大脑生物芯片的最深处，那个我以为被我牢牢掌控的、存放着“普罗米修斯”基因样本副本的加密区，传来了一阵微弱的、几乎无法察觉的……共鸣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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