偏厅，各色菜肴琳琅满桌，荤素搭配，色香味俱全。
朱老二和沈榜两个人小酌，田八侍立一旁，脸色依旧不太好看。
沈榜夹了一块腊肉，仔细咀嚼，喝了一杯酒后，放下酒杯，说道：“殿下心中可是得意？”
朱老二自得的说：“也就略施小计，接下来，孤的薪源号也算是在京城石炭营生中有了一席之地。”
后面的田八次心中发苦，我的殿下欸，都亏钱了，有什么好得意的。
“接下来，殿下有何划算？”
“不瞒沈师，孤接下来打算垄断石炭进入京城的渠道，其他煤铺若不是我们供货让其代销，则是直接从滩涂堆场直接进货。以后，京城石炭营生，为我独大。所以此前的些微损失倒不足挂齿。”在沈榜面前，朱老二没有隐瞒，把自已的计划和盘托出。朱老二垄断市场的野心并没办法隐藏很深，明眼人都看得出来，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。
听到这里，田八心里稍微安心，可可担心手中银两不足以支撑到决出胜负之时。
沈榜仔细琢磨朱老二的雄心壮志，内心也是佩服这些龙子龙孙的魄力，垄断一个市场可没有那么简单，可朱老二毕竟年轻，还有很多问题并没有考虑到。
“殿下布局深远，下官敬佩。下官疏于庶务，有些事看不明，想请教殿下。”沈榜心想，倒也罢了，自已和潞王已经是一根藤上的蚂蚱，一损俱损，有些事情也要帮他筹划一番。
“沈师请讲。”
“殿下所倚仗之处，可讲给下官知晓？”沈榜最是知道这些少年郎自视甚高，听不得劝，就算要劝，也得想些办法。
朱老二殚精竭虑的去做煤矿这个营生，自然对关键之处如数家珍，“孤所依仗，一曰技术，以煤炉和蜂窝煤球之利，节约燃力也节省耗用，必为市面所接受。”
沈榜点点头，同意朱老二的说法。
“二曰成本，孤自设滩涂堆场，用水车之力，可减少人力，自可节约成本。三曰渠道，薪源煤铺已经在各市街均设分销点，销售渠道覆盖全城，比一般煤铺的门市更多更广。”
沈榜继续点头，示意朱老二继续讲解。
朱老二得到鼓励，更加卖力，“四曰资金，孤手中资金雄厚，除了自家本钱，宫中诸贵人，各家勋贵都有投入，而且从大德兴拆借了五万两，足以支撑到商号真正立足。”
讲了许多，朱老二也是口渴，吱溜喝下一杯黄酒，才继续说道：“还有最关键一点，孤有宫中支持，不管是盐铁监、工部还是顺天府等衙门，尽可由孤支遣。因此，孤可言，此事无不成之理。”
沈榜拍拍手，又是一阵奉承，才开口道：“殿下，下官还有担心之事，不吐不快。”
“沈师尽可言，孤无不应允。”
“殿下所言，一是煤炉之利，可煤炉制造并不复杂，很快就会有人仿制，并不能成为商号专属。二是成本，机械之力可节约成本，但是殿下仁慈，人工、运输、分销煤铺皆有厚待，成本并无多少下降，可是商贾贪婪，自会在人工上苛刻，殿下在成本一项并不优势。”
沈榜说的都是非常现实的问题，资本的无耻和贪婪，朱老二也深以为然。
“三是渠道便利和资金雄厚，薪源号分销门店虽多，可若这些煤铺联合起来，殿下还觉得自家店铺多乎？还觉得自家资金足乎？”
朱老二脸上一滞，这些确实是自已想当然了。沈榜好像没有看到朱老二脸上的表情，他知道朱老二聪慧，响鼓不需重锤。
沈榜换了一个话题，问他：“殿下觉得，检查站还能运行多久？”
“可还能坚持几日吧。”朱老二当然想一直检查下去，那些煤窑没办法只能卖给朱老二，那些煤铺也只能在朱老二这边买煤球，一进一出，上下其手，自然可以赚的盆满钵满。可他也清楚，这个会引起众怒的，满打满算能撑个五天都算李太后纵容，万历力挺。可惜，现在朝堂还有张居正。
“殿下知道检查不是长久之计，也知宫中不会如此纵容。下官料想，现在已经有不少参弹奏折递上去了。”
是自已把事情想的太简单了，朱老二收起自已一直以来的轻视之心，站起来向沈榜施礼，郑重的说：“请沈师教我。”
沈榜也赶紧站起来，“殿下无须如此，下官即为教授，自与殿下荣辱与共。下官认为，既然参折无可避免，我等自会在朝堂上打这个官司。殿下也需知，要想宫中贵人相助，自要利益均沾。”
朱老二听明白了，还待商量一下如何应对弹劾，却听到门口小太监急报：“启禀殿下，陛下急招殿下入宫奏事。”
………
长辛店市街背后，胡家大宅。
书房里人头拥挤，既有各家煤铺东家，也有不少掌柜主事。胡家宛若成为京城石炭营生的话事人。
一早，煤铺都派出很多伙计小厮盯着，各处的薪源号煤铺销量也大概猜出来了，一上午卖掉一千多个，算上下午，第一天就能卖掉二千个煤炉，营收上万两银子。
一个小胡子的掌柜发声，“不若找些泼皮无赖前去捣乱，让他们无法销售。”
这句话说完，被房间里的人盯着，似乎在看一个白痴。他以为是平日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阿猫阿狗啊，他是潞王，大明亲王殿下！去给他捣乱？不怕晚上锦衣卫上门，第二天全家火葬场？
小胡子自知失言，羞愧的躲到了后面。
“哈哈，大家无需担心，在下刚才估摸算了一下，买一千粒煤球就送一个煤炉。哼哼，卖出一单要亏本二两！他有多少钱来亏本？”另一个东主乐呵呵的说道。
可他的话并没有给大家带来多少安慰。煤铺场地有限，大多不会在店里放太多的石炭，除了几家备货比较充足的，不少煤铺从昨天开始就断货了，只能眼巴巴的看着薪源号卖的火爆。
更可怕的是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有货。
还是胡家东主胡海站了出来，“诸位，诸位听在下一言。吾等煤铺皆为京城百万百姓生计，他倒行逆施，不得人心，朝堂中大人自然不会熟视无睹。吾等尽可与大人分说，坐观其变。”
话虽如此，可房中依然愁云惨淡，众人看似义愤填膺，有些人却也在盘算旁的心思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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