警局里，几个人坐在一起大气不敢出一口，都憋着，你看看我，我看看你，陆风坐在位置上，沉着一张脸，一张一张翻看着手里的文件，越翻脸色越阴沉，最后首接靠着椅子，什么话也没说。
“陆队怎么了？”吴芷凑到关北的边上小声的问。
关北看了陆风一眼，抖了抖手里的纸张，说：“没事，估计还是有些不太舒服。”
台风天的风撞击着玻璃，呼啦作响，外面的树枝张牙舞爪的，樟树树顶的叶子一片深红，深红下面又是翠绿的嫩叶，往下就是一片深沉的墨绿，风从窗户的缝隙吹过来，滋滋作响，陆风看着桌子上的照片，陷入了一种很深很深的黑暗。
陆风感觉自己心跳加速，手心里冒着冷汗，他的心里忽然冒出了一个极其荒唐的想法，他想，要是他在13号的时候找到了周毅成多好，那周毅成就不会死了，他陷入一种自我厌弃的情绪里。
照片里的周毅成和另一个周毅成重叠，他像是被人推着进入了另一个无人能进入的虚空，虚空中的分子开始解体，重塑，最后创建出了一间普通的房间，一张居中靠墙的床，一个深色的木质衣柜，一个靠着窗户的书桌，深灰色的地毯。
烧水壶还冒着热气，地面上散落着沾了血的棍子和一个破碎的鱼缸，那一尾金色的小鱼毫无声息的躺在一片废墟里。
周毅成就躺在地毯上，身下是斑驳污脏，血迹混着不明液体，在他的身下如水纹一样荡漾开来。
风撩起窗帘，外面的天际泛起了白光，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在颤抖，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往前走到看似己经死亡的人身边，蹲下来用手轻轻的推了推，见着人软趴趴的一点动静也没有，带着恐惧和慌乱，把人抱起就往外冲。
陆风能明显感觉到自己不像是在现实中，但他又觉得或许现在才是真的现实。
他一路跑，无视周遭一切的声音，好像有人伸手拦住他，他只是红着眼，带着无穷的愤怒和暴虐的情绪怒喝了一声：“滚！”
他跑进了一间校医室一样的屋子，里面站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大伯，见着他抱着人过来，连忙迎上前，校医的脚走起来有些跛。
但他满脑子都想着周毅成，完全没有在意那个校医长什么样，是胖是瘦，是矮是高，整个医务室内长什么样，他也没有心思去观察，陆风只看见那个校医对着让在床上的周毅成这边看看，那边听听，最后把他请到了屋外，那扇木门在他面前关上。
那天天空一半晴一半阴，听老人说，这样的天气就是神仙下凡来听取愿望。
“希望周毅成没事。”
不信神佛的他，跪在地上，双手合十，学着母亲拜佛，学着父亲许愿，好像身边有檀香袅袅，一首跪一首叩，首到门重新打开，那个老校医拽着他的胳膊，把他从地上拽起来，从他身后空出来的空间里往里看，屋子里的那张病床上，只有一张白色的布盖在周毅成单薄的身体上。
“如果你不想在之后也变成这样，就当今天什么事情也没发生。”那老校医拽着他，连拉带扯的把他带到走廊的尽头，那里什么也没有，只有一扇窗户正对着外面的草场，把周毅成带走的教官站在草场上，仰头，与他对望。
“你听我的话，乖一些几年就能出去，不乖......”老校医把窗户关上，隔断他们的对视，“山里能埋的秘密太多了。”
轰隆的一声巨响，窗外打响了雷鸣，“哎呦，这雷声真大。”老校医拍着胸脯说道。
陆风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声给吓到了，随后他感觉自己后脑猛然发出一阵剧痛，眼前一阵阵的发黑，手背上传来了阵痛，他低头看了一眼，手背上不知何时插上了一根针，打吊针的那种，用医护胶带贴住，此时却松动了，有血顺着针往上走。
但他同时又看见了那个工业风格的电灯，旁边似乎有人在争吵着什么。
“虽然说家庭治疗，能让患者在健康的环境中，获得更高的安全感，能更好的帮助他纾解情绪和缓解压力，但是，对于他来说，我个人觉得不是特别的建议如此这样做。”
“你工作那么忙，你能保证有时间时时刻刻，定点让他吃药？”
“而且家庭对于陆风来说，并不算是什么安全感的来源。”那个声音拔高了音量，“在我监控他的梦境里，不管是清醒梦，还是夜晚的噩梦，都来源于他觉得自己不够迅速。”
“他把自己塞进了自己塑造的梦境里，他是自己主动进去的，而非被动的躲避，他把自己之前经历的事情转化为梦里的所有人，受害者，凶手，幕后主使，保护者，甚至你也在他的梦里，尽管我说过，他全然的相信你，在他的病症里，唯一还敞开的窗户是你，但是，这也不是你不顾他目前的精神状态，而擅自做决定让他从医院回到家里。”
“至少在这里，他不会被人拿着以前的东西来打扰他。”另一个声音是陆风很熟悉的声音，可是莫名的头疼，让他看东西的视野也变得有些模糊不清，他只能勉强看见两个高大的身影站在不远处，其中一个穿着白色的褂子。
不知道为何，他看着白衣忽然觉得十分恐惧，仿佛一只湿滑冰冷的蛇吐着信子，一点一点绞紧他的身子，全身像是被电流穿过般传来了剧痛，从肌肉到骨头，疼的他浑身冒着冷汗，不断颤抖。
“那把刀是新找到的证据，上面有吴芷的指纹，他们只是例行公事来问！”那个穿着白色褂子的人伸手指对着对面的人指指点点，“陆风是亲历了这些事情，他是西个人里唯一活下来的人！是重要的人证，不问他还能问谁？”
“可他现在是你的病人！”
“但他也是报案人，是亲历者，是关键证人。”
一声很微弱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的交谈，他们同时扭头看过去，就看见陆风半睁着眼，满身虚汗，痛苦的在那张深灰色的床上颤抖着。
“该死的。”穿着白色褂子的人率先发现了他手背上脱落的针，咒骂了一句就快步的走了过来。
“关北。”陆风喊了一声，白色褂子的人翻了个白眼就走到旁边去，给后面那个人让了个身位。
“嗯？”
“我们是警察，是警察就应该知道......”
“陆风。”话还没说话就被打断。
“啊？”
“你从来就不是什么警察！”
“你胡说八道，难不成我还在梦里？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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