批发市场里，陆风和关北并肩而行，关北看着他，视线里，陆风还在喋喋不休，唏嘘这个批发市场从繁华走到萧条。
“你是不是知道点什么？”关北忽然问道。
“……”陆风话语一顿，此时他们站在批发市场的正中心，唯一开着的店里电风扇呼啦的吹，一个破旧的电视在播放着新闻，店的中间放着一张躺椅，人却不知道在哪里，夏季的蝉鸣不知疲倦的叫着，莫名的躁动混杂在闷热的空气中。
“我能知道什么？”陆风望着关北，遮雨棚下面，阳光透过红色的塑料篷布，把篷布下面的一切都染上了红色。
关北看了他一会，店里的风扇忽然就停了，不知道什么时候那老板及拉着拖鞋，穿着老汉背心和短裤，就那么懒散的从隔出来的里间走出来，啪嗒一声坐到躺椅上，一摇一晃，手里还捏着花生。
“行吧，”关北点点头，他一边朝店里走，一边说，“如果你知道什么，你要第一时间说，别什么都瞒着。”
“我们是队友。”关北在一只脚踏进店门的时候，回头看了一眼落后自己的陆风。
“知道了。”从陆风嘴里飘出的这三个字，被店里老板热情的声音笼盖，那老板似乎是很久没有看到有人进店买东西了，一骨碌从躺椅上爬起来的速度可快，完全不像是刚刚懒懒散散，好像随时都能睡着的样子。
关北这次过来没有穿警服，出门前，陆风拽着他换了便衣。
“两位老板，想要买点什么？”那店老板扯着嗓子朝他们喊道。
“我找你打听个人。”
关北一说完，那店家就蔫了，泄了气似的躺回了躺椅上，“不买东西啊，”他叹了口气，视线落在电视上，“找什么人啊？这里搬的搬，空的空，都没人了。”
“就打听一个小孩子。”陆风跟着进来，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。
“你们两个成年人打听一个小孩子干嘛？拐卖啊？还是跟人爹妈有仇？”老板上上下下的打量着他们，视线不说好，也不说坏，但蓄满了怀疑。
“我们就是想找你问问，周家那个失踪了的小孩，不是说人小孩失踪前最后来的地方是这里么？”陆风熟络的像个店里的常客一样，顺手从桌案上捞了一把瓜子，拽着关北的手不由分说的分了一半给他，“我这不是看你的店地理位置好，觉得你啥事都知道，就来问问。”
“可不是呢，就我这地理位置，整个批发市场有点风吹草动我都门清。”那老板洋洋得意起来。
“不过你们打听这个孩子干嘛？”老板把话题又扯了回来。
“这不是那个小孩子的妈妈找我们帮忙找自己的小孩嘛。”陆风吊儿郎当的睁眼说瞎话，他又从台面上抓把瓜子。
“他妈妈还会在乎这个？”老板有些讽刺的眼皮一掀，到底还是说了，“我之前也跟警察说了，十三号的时候，我见过这个小孩，他偷偷摸摸的进来，我喊他，他不理我，也不知道他一个人来这里干什么，那时候我都关门了，更何况其他的店。”
老板找补了一下，“虽然目前也就我一家店开着门。”
“这里现在就你一家店开着？”
“对啊，都搬走了，不是说月底就拆迁吗？那还开着干什么？都搬去新的地方了。”
“你怎么没走？”
“我不着急，新店那边我老婆在看着，我等拆迁了再走。”老板摇着椅子说，“我店里也就是放点存货，到时候找个车一拉就可以走了。”
“但我听说这里不是还开着一家拼图店吗？”陆风听到后，皱了皱眉头问道。
“拼图店？”老板想了想，“你在哪里听说的？这里就没有过什么拼图店，就这地方开拼图店，没两天就得倒闭。”
是我记错了吗？陆风想，是记忆错乱，还是现实的改变，有些东西和记忆中的事情不一样了，店里没有瘦不拉几的看门老头，整个批发市场也只有这一家店开着，就好像他误入了平行时空，一切都在发生，但一切又都不一样。
关北站在旁边若有所思的凝视着他，视线里带着探究，就好像他知晓陆风隐藏了秘密，但又不想戳破，他希望陆风自己主动的说出来，又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多虑。
“除了他之外，还有人吗？”陆风问。
“没有看到，那天临近傍晚，就只有他一个人过来。”电风扇又停了，那老板咒骂了一声，伸手拨动了一下扇叶，那风扇又慢慢悠悠的转了起来，“我劝你们还是别管他家的事情，不管给多少钱都别管。”
“为什么？”陆风愣了一下，没有看门的大爷，店里的老板好像把缺失的对话补了回来，那些重要的信息，转了一圈，从别人的口里蹦了出来。
“我跟你们说啊，周家那对夫妻啊，女的出轨，男的打孩子。”老板说，“那小孩的死活他们其实都不管，就家里老太太可能上点心，但也没用，护不住，他爸妈对他跟不是亲生的一样，还有哦，那个男的自己在外面嫖，还带着孩子去。”
“要我说那孩子也可怜，身上经常青一块紫一块的，还常常饿着肚子被关在门外，一关就是一整晚，有一次那孩子躺在家门口，发烧发的全身滚烫的，他家大人都不管，还是楼上邻居带着去的医院。”老板一边说一边摇头咂舌，手里的花生换成了瓜子，跟陆风凑在一起嗑，“真的可怜。”
“还有这事啊。”陆风惊异的说道。
“可不是呢，还不止这些烂事呢，你别看周家那男人老实巴交的，天天在地下室玩牌，一输就把一个月工资输完了，然后就找他妈的养老金贴上。”
“啧啧啧......渣男！”陆风义愤填膺的说，话题又一转说道，“那从十三号到现在这有没有什么你不认识的人来过？”
“有啊。”老板漫不经心的说。
“谁啊。”
“你俩啊。”
“......”
关北在他边上嘲笑了一声，伸脚不轻不重的踢了一下没个正形的人，他从口袋里拿出证件，对着那个老板说：“我们是市局的，想问问你十三号前后有没有什么特别的人进这里。”
那老板一听，赶忙站了起来，从边上殷勤的搬了两把椅子，“坐坐坐，早说嘛。”
陆风看着他那有些谄媚的笑，伸手挠了挠自己的下巴。
“十三号前后，我想想。”老板端正的坐着，正儿八经的回答：“到没看到什么特别的人，就是这里老丢东西，本来还有几家店铺开着，因为这个月老被偷，就搬走了，就剩我一家。”
“没报警吗？”
“报了，但是没用啊，抓不到人，丢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，损失也不大，因为被撬的都是一些仓库，其实也没什么东西，我也就丢了两三百块钱。”
“喏，”那老板手指着店对面那条巷子，那里的店铺房门紧闭，地面的缝隙里长满了野草，“就那里，人都搬走了，我们就把货放里面，顺便帮那几个店主占着店，到时候拆迁了好要款。”
陆风的目光幽幽的看过去，那里杂草丛生，风一吹就左右晃动，跟记忆中的一样，他望着那条不算宽敞的巷子，有些恍惚，曾经发生过的事情就真的跟梦一样，带着无比熟悉的感觉，席卷了过来。
就像......
陆风头忽然有些疼，绵密的头疼如同偏头疼一样骤然在大脑皮层的某个地方蔓延开来，一瞬间很多声音如同潮水一样朝他涌来，他的灵魂被撕扯成许多片，一下在医院里，一下在这个盛夏的闷热里。
“台风的天也是恐怖。”
“本台报道，十三号失踪的男孩，己经确认身亡......”
“这是一个非常复杂的课题，就算是业界大拿来，也不能保证他能够摆脱梦境和幻想的纠缠，关总，你这不是在为难我吗？”
“陆风......”
最后大脑停留在一声温柔又无奈的声音里，他在视线关灯的那一刻，自嘲的想，自己肯定是疯了，关北什么时候这么温柔的喊过自己？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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