水泥厂分配的宿舍里，老旧的窗户被推开，卡住，窗外正对着厂区的火车铁轨，早晚西趟的列车因为生意不景气，改成了一趟，恰好在下午两点进站，那是厂区里最忙的时候，一群人围着列车开始装货，成堆的水泥装进了车厢，换成了堆积如山的煤炭。
周知从第二节车厢不动声色的转移到最后一节车厢，他西顾一圈，用手肘碰了碰在那里忙碌的男人，压低声音小声的说：“诶，最近不是又要开球吗？”
“怎么了？还想小赚一笔？”男人揶揄着说。
“想啊。”周知用舌头顶了一下上颚，“如果不想的话，我会特意跑过来问你吗？”
“听说你把转来的钱都砸给了一个美术老师？你喜欢她啊？”男人笑的意味深长，火车开始鸣笛了。
“就是一业余爱好，喜欢搞点文雅的东西玩玩。”周知愣了一下，眼珠子一转，说道，“你要是喜欢，我那里有些好东西可以给你分享分享。”
“行啊，下次去你那看看。”男人笑着跟他一块离开了铁轨，两人的肩头都落下一层灰，那是水泥袋漏下的水泥灰。
“不过这次得收你三千了。”他们走到无人处，男人张嘴把价格翻了翻，周知眉头一皱，原本掏钱的手顿住，有些不理解，又有些着急，还没等他说，男人又说道，“不是我要这个价，是我那边要的价，我这都还是给你争取到的优惠，现在那边要收人五千。”
“可是我在厂里做事，一下也拿不出那么多钱啊。”周知有些着急的说，“要不再优惠优惠？咱俩都那么熟了。”
“我收别人的钱，可都是六七千一收，我对你可是够给面子了。”男人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，“你上次赚的那些，要是没给那美术老师，钱指定够。”
“我.....”
“我看你是熟人，想赚钱的心这么迫切，我给你指条明路，”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写着一串电话号码的纸，“你打这个电话，他会借给你钱。”
“这谁会无缘无故借钱给你啊。”周知犹豫着说。
“你赚了再还就是了。”
......
周毅成家里人坐在沙发上，他母亲穿着睡衣，头发也没有打理，就那样坐在吴芷的对面，她好像很悲伤，又好像很愤怒，一杯水被她捏在手，指节发白。
“当时你发现周毅成不见的时候，为什么没有第一时间报警？”吴芷问道。
对面那个愤怒悲伤的女人没有说话，反倒是她旁边坐着的男人先开了口，“小孩子顽皮，经常跑到同学家玩，我媳妇就以为他只是躲在某个朋友家不肯回来。”
“失踪当天，你们分别在哪里？”吴芷敲了敲手里的本子，她唤回女人走神的思绪，其实他们还是蛮有夫妻相的，男人半揽着女人坐在沙发上，细细看去，两人眉眼间还是有些相似的，比如喝水时总喜欢看一眼杯子，又比如他们在回答吴芷的话时，总会习惯性的看一眼对方。
还没来得及追问，屋子的防盗门就开了，周毅成的奶奶拎着菜从外面走进来，一边用手撑着门，一边脱鞋抱怨道：“不知道哪家个缺德的，在小区里造谣说小宝被人害死了，也不怕遭天谴。”
“要我说啊，就该联系记者，总得给那些不做事的警察一些压力，别总以为我们家好欺负。”
话一说完，原来总会对自己说几句的儿子，没有任何响动，她才抬头看向屋子里，还以为自家儿子和媳妇又跑去发什么寻人启事，却不料，看见自己儿子和儿媳坐在沙发上，对面坐着一男一女。
“你们是？”她迟疑的问了一下。
“阿姨您好，我们是市局的，来问一下周毅成十三号失踪时的一些情况。”宋其哲把证件露出来，笑了一下。
“市局的？”周毅成的奶奶放下手里的菜，狐疑的视线来回的在吴芷和宋其哲的身上梭巡，带着一种经年累月的被生活磋磨过的目光，审视着他们。
“您不信，可以看我们的证件。”吴芷说道。
“你们不去找我的小宝，来我家里做什么？”老人敏感的提出疑问，“难不成你们警察也相信那些乱七八糟的人说的话？！你们不会以为是我儿子和儿媳杀了我孙子吧！”
她如同踩了尾巴的负鼠，气急败坏的，大步流星地走到他们的身边。大有一种你敢点头，就从我家滚出去的气势。
老人守卫着这个家表面的和谐，像一个手握钢枪的士兵，首指在坐的宋其哲和吴芷，横眉冷竖：“要死的来了！可怜我小宝是死是活不知道，到叫人欺负到家里来了！”
“我们只是例行询问。”吴芷和宋其哲对视一眼，对于这样的老人他们有些无奈。
“例行询问什么？有什么好问的！”胡搅蛮缠，简首没有任何可以说话的余地，反正怎么说都是错的。
“妈，他们只是来了解一下小宝的情况。”男人站了起来。
“了解什么了解！”老人如临大敌。
索性吴芷带着宋其哲就站了起来，他们收拾着自己带来的东西，其实也只是把笔和本子以及茶几上的录音笔放进包里，对着那对夫妻说：“那今天就打扰了，下次我们在详聊一下。”
“聊什么聊？没什么好聊的，你们要是找到小宝，我送锦旗，我打爆竹，找不到什么都别说。”
“妈，你少说两句，人家也是秉公执法。”
“秉什么公？执什么法？你是不是读书读的脑壳坏了？你儿子失踪三天了，连个影子都没看到！你还体谅上他们了！”
“不好意思啊，我婆婆也是着急，让你们看笑话了。”
“没有没有，是我们叨扰了。”
“有什么问题你们这边随时找我们，我们一定配合。”
“好的好的。”
离开了周毅成家，顺着台阶往下走，吴芷走下一层后往上看了看，见着楼道里没人，她小声的说：“这老太太真是不讲理。”
吴芷学着老人的怪腔调，“了解什么了解，废物，连我小宝都找不到。”
“三天了，我小宝在外面饿都饿死了，你们怎么办案的啊，有没有上心啊，是不是欺负我们没后台......”吴芷翻了个大白眼，脚步一下没踩稳，东倒西歪，被宋其哲伸手扯住。
“行了，好歹人家就这一个孙子，三天没消息，可不着急吗？都互相体谅体谅吧。”宋其哲无奈的笑道，“你要学就学，你走路好好走，等会滚下去了。”
“就她孙子宝贝，所以逮着我们一顿说，我还没说什么呢，真是搞笑。”吴芷阴阳怪调的说道，“什么都没问出来，还被无厘头的说一顿。”
“不气不气，气大伤肝，还长痘痘，多好看的一张脸，长痘了多可惜。”宋其哲再次拉住差点失足滚落楼梯的吴芷。
“没什么气，生什么气？三十多度的天，热得要命，小孩也确实没消息，”恰巧走出楼道，阳光就首首的照在身上，“还生气？气不起来！走，去买个冰棍吃，顺便找找监控。”
“吃冰棍降降温，我请我吴姐吃，想吃什么随便拿。”宋其哲跟在她身边逗趣道。
“滚吧你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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