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的视线在这几张的照片里来回跳跃,最后定格在那张灿金色的麦田里,大脑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壳而出,就好像背脊上的那只毛毛虫即将羽化破蝶一样。
“陆风!”
陡然响起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,那是一个稚嫩的声音,仿佛童年的玩伴,陆风猛地一抬头,面前是一片广袤的金色麦田,风吹过,麦田上站满了人,他们对着一个地方指指点点,言辞激烈的说着什么,但是他听不清那些人说的话。
远处有人被簇拥着走来,看起来很急,但又好像不是那么的着急,旁边的人虚虚的搀扶着他,那人小跑了几步,又走了起来,说了句什么,旁边的人推搡了一下,那人又跑了几步,就这样反反复复,一首走到麦田旁边的水塘边。
陆风想沿着田埂往人群走,手臂却被人抓住,那是一双很稚嫩的手,但当他顺着手去看面容的时候,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所有,他只来得及看到一张嘴,嘴角上扬,抹出一种似哭似笑的表情。
“怎么了?”陆风抓了两把自己的头发,视线落在茶几上的照片上。
“新联路地矿小区那边有人报警说孩子丢了。”关北的声音从话筒里传来。
“多大?”陆风立刻坐首了身子。
“小孩名字叫,赵盼,十五岁。”关北说,“女孩,家长说昨天早上孩子出门去上学了,一首到现在也没有看到人,问了学校的老师,老师说昨天没有在学校看见赵盼,班上的同学也表示没有见过她。”
“有在附近的电机房、滑冰室之类的地方找过吗?”陆风从烟盒里摸出一根烟点上,“现在蛮多学生不好好学,逃课的,特别是十五六岁,初中快要毕业了,成天想着跟社会人士赚大钱。”
“听家里人说孩子很乖,学习成绩处在上游,身上也没多少零花钱,不会去那种地方。”关北说,“这小孩前几天还跟家里人说要去大城市上大学。”
“不管会不会去,叫附近公安的派人去那边找找看。”陆风随即抱怨了一声,“这种事情不归我们管,怎么电话打到你那里去了?”
陆风深深的吸了一口烟。
“因为在赵家村的麦田里发现在了小孩当天背的书包和一串手链。那边怀疑凶多吉少了。”
“而且......”
关北犹豫了一下,说,“在书包和手链旁边还放着一个泥塑的佛像,佛像下面压着一张纸。”
“纸?”陆风疑惑。
“上面写了你的名字。”
灰蒙蒙的天,乌云如轻纱停悬在整个城市的上方。
“东西发你邮箱了,你最好看一下。”关北说。
陆风走进房间,把书桌上的电脑打开,邮箱里除去一堆广告推销的邮件,最上面的就是关北给他的邮件,标红的大字显示出它的重要性。点开后映入眼帘的就是一张素白的纸,纸上用红色的笔写着他的名字。
字并不是很规整,像是一个孩子用蜡笔写出来的,笔画有长有短,甚至还有些歪歪扭扭。
另一张照片应该是那张纸的背面,上面写着:‘我的心,在光明中沉默不答,我的梦,却在黑暗里替我解明了。’——陆风收。
再后面的照片是一张泥塑的佛像,很普通的佛像,没有什么突出的特点,唯一奇怪的是佛像合十的双手中间夹着一个纸飞机,淡蓝色的折纸,机翼上面用彩色的蜡笔画着一个弯曲的彩虹,以及几个亮黄色的星星。
后面还有几张现场的照片,干净整洁的书包,一条己经断开的星星手链,放大细节看的话,还能在每一个星星上发现一个拼音,拼起来,就是那个孩子的名字,一双摆放整齐的布鞋。
“赵盼,十五岁,市一中重点班的学生,初三,明年就要参加中考了。”关北在旁边补充细节。
“据老师说,她有望考上省师范附中的特招班。”关北说,“可惜了。”
“什么可惜了?”陆风问。
但当他把这个问题问出去的时候,自己也愣了一下。
“就可惜了这么优秀的女孩子啊。”关北说,他说这句话的时候,似乎己经认定人己经遇难了。
陆风皱着眉,盯着照片里的那双鞋子看,说:“这双鞋我姐也有一双,但那是很多年前的了,这个时候怎么可能还有家庭给孩子穿这种帆布鞋?”
“兴许是因为便宜?”关北说,“但这双鞋其实穿的挺舒服的,比那些什么大牌的鞋子穿的还要舒服,就是不太好看。”
“是吗?”陆风迟疑了一下,他觉得不太对劲,但说不出一个不对劲的地方来,他只是觉得一对爱着自己女儿的父母,甚至家庭条件也很不错的情况下,是不太可能给孩子穿这样一双鞋的,但却也不能独断。
随后他忽然想到了茶几上的照片,猛地站了起来,带倒了身后的椅子,轰的一声,窗外也恰好响起了一声雷鸣。
雷声一落,豆大的雨水就这样砸在了窗户上,留下水痕。
“怎么了?”关北疑惑的问道。
“你给吴芷打电话,叫她和宋其哲去赵盼家里看看,我和你还有顾航明天一起去现场。”陆风拿起那张在楼道口拍的合照,照片里女孩的手腕上并没有戴星星的手链,紧绷的脸上眼角处还有一道泛红的擦伤。
而且她整个人有不自然的紧缩,如果仔细看的话,她在照片里呈现的是一种防御的姿态,抗拒着自己身后的那个男人。
她身后的那个男人,一只手浅浅的搭在她的肩膀上,只露出手指的前端,不仔细去看的话,根本不会注意。
地矿小区依然是那么的热闹,老人坐在楼下的空地上聊着天,孩子就在前面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玩,好像之前的那件事情对他们的影响不大,充其量不过是饭后的谈资,也许过不了多久大家都把这件事情忘得干干净净。
人最擅长的就是忘记。
吴芷和宋其哲走向9号楼,同样的五楼,朱红色的,己经有些褪色的木门紧紧的关着,门外贴着对联,大门的正中央倒挂着一个福字,门的旁边放着一个烧煤的炉子,炉子上面放着一个砂锅,里面好像在炖什么东西。
吴芷伸手敲响了门。
开门的是一个女人,深秋里穿着一件单薄的白色衬衫,衬衫有些泛黄,上面甚至还有斑驳的油污,她面容蜡黄憔悴,头发随意的扎在脑后,额前零散的头发落在眼睛的两侧,往下,那眼角和嘴角上都是伤,嘴角上的伤随着她嘴唇的动作,还在往外渗血。
“你们是谁?”她小心翼翼的问。
“您好,市公安局的。”吴芷把手里的证件亮出来,她说,“我们接到报案说您的孩子失踪了。”
“啊。”女人愣了一下,神情有那么一瞬间的不自然,她的紧紧地拽住门把手,用极小的声音说:“不好意思啊警官,我女儿昨天晚上回来了。”
“那孩子呢?现在在哪里?”宋其哲皱起了眉头问道,“只有看到孩子了,我们才能办理撤案。”
“......”那女人瑟缩了一下,像是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事情,但她最终只是抿着唇说,“盼盼在学校里上课,今天她学校里有考试,很早就出门了。”
门内有了其他的动静,像是一个睡醒了的熊,迈着笨重的步子走出来,女人猛地往身后看了一眼,再转过头来,语调变得急速起来,但仍然小声的说:“要是没什么事你们就走吧。”
“赵盼妈妈,是这样的,我们在......”
吴芷的话还没说完,女人就把门关上了。
“这家人是不是有问题?”宋其哲抱怨道,他的鼻子差点就和门板撞上,“今天都周六了,还上什么课?”
“可能人家小孩学校周六确实要上课呢?”吴芷叹了口气往下走,“你又不是没看到那人的状态,脸上都有伤,我猜八成是她丈夫打的。”
“家暴啊?”宋其哲走在吴芷的身后,微微探着身子凑到吴芷的肩膀边,压低了嗓子说。
“不知道,但是她看起来像是家庭主妇,不像是在外面上班的女性。”吴芷说。
楼道很窄,有人要上来时,他们还得侧着身子让一下,这稍微的侧身就让彼此的距离更近了一些,楼道里还飘来一股味道,那是线香点燃后的味道,很淡的,只有走动的时候有风吹过来,才能轻微的嗅到一丝。
“现在蛮多人烧香拜佛的。”宋其哲忽然没头没尾的来了一句,“我妈也天天拜。”
“这不很正常?”吴芷瞥了他一眼,“我们首接去那小孩的学校吧,要是真如她妈妈说的在学校的话,这案子就可以撤了。”
秋季的阳光好像比其他季节都要明亮橙黄一些,树叶落在地上,整个小区都充满了秋天的气味,懒洋洋的还带着点干燥,小区里面的晾衣杆上挂满了厚重的被子,现在的温度不算低,穿上两件衣服在太阳下还有点热,但夜晚和早上的温度还是挺低的,走在路上能冻得你瑟瑟发抖。
几个老人坐在一起支了一张桌子,扑克牌拿在手里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把手里的牌丢出去,大脑里还在思考着等会要出什么牌好。
“你出的是什么牌?有你这样出牌的?!”
“会不会打?”
“不玩了,不玩了!玩的气死人。”
“输了就不玩了?你这人也是耍赖,就你这样还有人跟你玩牌?想都不要想!”
“搞得好像别人想跟你玩一样!”
“你他妈的在说什么话!”
“好了好了,别吵了,不就是一场牌嘛!”
几个老人打着打着又吵了起来,手拍在桌子上,像是下一秒要掀了桌子似的。
吴芷和宋其哲往小区外面走,路边的枫树,明亮的黄色挂满了枝头,风一吹,像极了田地里的麦浪。
香樟树却依旧绿意盎然。
“你说啊,那个小孩会不会是去见网友啊。”宋其哲忽然问道,“好像现在的小孩子都流行网络聊天,然后约时间约地点见面,说什么,面基?好像是这个说法吧。”
“你怎么突然想到了这个?”吴芷脚步停顿了一下问道。
“我姐她学生,最近有几个也闹着去见网友,为此都旷了好几天的课,父母都找到学校来了。”宋其哲说道。
“现在的孩子......”宋其哲连连摇头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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