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的初雪来得猝不及防。麟珑攥着黄铜手炉倚在雕花窗前,呵出的白雾在琉璃上凝成霜花。庭院里的忍冬藤覆了层薄冰,细看竟是蓝闪蝶冻僵的尸骸。
"阿姐。"
她指尖一颤,炭火险些翻在狐裘上。麟泽立在月洞门边,霜色大氅衬得脸色愈发苍白,领口银狐毛沾着未化的雪粒。三日前他说要去城郊收账,此刻周身却萦绕着雪山松针的冷香。
"药圃的素心梅开了。"他解下大氅抖落碎雪,腕间银链随动作滑出袖口。麟珑瞳孔微缩——那些咒文似的链纹己蔓至虎口,边缘泛着诡异的青蓝。
暖阁里的炭盆噼啪作响。麟泽拈起鎏金小剪修整梅枝,冰晶在瓣尖折射出七彩光晕。"苏州的雪终究太绵软,"他忽然轻笑,"不像长白山的雪粒子,打在脸上像砂砾。"
剪刀当啷坠地。麟珑攥住他冰凉的手腕,珊瑚珠串硌在两人肌肤之间:"你去了沈氏别院?"十年前母亲就是在那里失踪,父亲带回的除了一匣浸血银饰,只剩满肩霜雪。
窗外忽起朔风,卷着雪片扑灭灯笼。麟泽袖中滑出半截泛黄信笺,边角焦痕犹存:"今晨在藏书阁暗格里寻到的。"烛泪滴在"戊寅年大雪"的字迹上,洇开母亲娟秀的小楷:"沈家女代代须以霜冻之吻封存邪祟,然泽儿体弱......"
话音戛然而止。麟泽喉间溢出冰碴相撞的声响,指节攀上心口银链纹。麟珑慌忙去取药匣,却被他扣住手腕。霜花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爬上他的睫毛:"祠堂冰窖...第三口樟木箱......"
更漏指向子时。麟珑举着烛台踩上冰窖石阶,寒气顺着裙裾蛇行而上。第三口箱笼里躺着件褪色的嫁衣,襟前银线绣的忍冬纹被血渍染成赭红。冰层下封着卷羊皮,母亲临终前缺失的翡翠璎珞竟嵌在轴头。
"阿姐。"
麟泽的叹息在冰窖激起回响。他倚着冰棺,霜纹己蔓延至眼尾,恍若泪痕。"那年你六岁生辰,非要赤足在雪地里追蓝闪蝶。"指尖拂过她发间珊瑚珠,"我背你回屋时,你攥着融化的冰晶说'哥哥比雪还冷'。"
麟珑抖开羊皮卷,冰渣簌簌剥落。泛青的绘像中,沈氏先祖跪在冰湖之上,怀中婴孩心口插着冰棱。批注小字刺入眼帘:"霜冻之吻需至亲血脉以命换命,冰魄入心者可镇邪祟廿载......"
冰棺突然震颤。麟泽的银发无风自动,腕间银链尽数崩断。他踉跄着撞上冰壁,霜花在身后绽成鸢尾形状:"快走!"嘶吼混着冰裂声,"银链根本困不住......"
温热血珠溅上冰面。麟珑握着从嫁衣拆下的冰棱,尖端没入自己心口:"沈家女儿从不怯懦。"她贴上麟泽冰凉的唇,铁锈味在齿间漫开。冰棱遇血消融,翡翠璎珞迸发幽光,将两人笼罩其中。
晨光穿透冰窖时,梁间新凝的冰锥滴下水珠。麟泽怀中人发间霜雪尽褪,腕间珊瑚珠泛着的光泽。檐角风铃轻晃,惊醒了冰层下沉睡百年的蓝闪蝶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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