江南梅雨时节,青石板沁着水汽。麟珑推开老宅的雕花木门,铜锁扣上斑驳的绿锈蹭在掌心。麟泽的银发扫过她肩头,带着熟悉的沉水香气息,"小心门槛,这儿每块砖都藏着外祖母的咒术。"
"你总把老宅说得像吃人的妖怪。"她故意踩在龟裂的青砖上,裂缝中渗出暗红苔藓。回廊尽头的水缸倒映着两人身影,锦鲤在浮萍下游动,鳞片泛着不祥的青铜色。
麟泽的指尖抚过褪色的楹联,"丙申年立夏,父亲的字迹。"他忽然咳嗽起来,袖口沾了星点暗金。麟珑攥住他冰凉的手腕,发觉那些缠绕的银链又收紧了几分——自三年前在暮云教堂找到这对镣铐,锁链便如活物般啃食着他的血肉。
"去西厢房歇着,我去找外祖母的药柜。"她转身要走,却被兄长扯住辫梢。十西岁那年他亲手替她结的珊瑚珠串垂在耳畔,在潮湿空气中叮咚作响。
"阿珑,你看。"麟泽苍白的指尖点向檐角,成串风铃正在无风自动。其中一枚琉璃铃铛缺了角,露出内里蜷缩的蓝闪蝶干尸,"这是我七岁生辰时,二叔公从南洋带回的。"
记忆如潮水漫过。那年暑气蒸腾,母亲穿着月白旗袍坐在藤椅上,将风铃系在麟泽腕间。"泽儿要替妹妹挡灾。"她抚过孩童单薄的脊背,绣着鸢尾的袖口沾了冰镇酸梅汤的渍。年幼的麟珑躲在芭蕉叶后,看着兄长腕间风铃割破皮肤,血珠坠入青瓷碗中绘出符咒。
"母亲总说这宅子能镇邪。"麟泽倚着斑驳的廊柱轻笑,银链随着动作嵌入皮肉,"可她至死都不知,最凶的煞气就锁在祠堂阁楼。"
暮色染红窗棂时,麟珑在紫檀妆匣底层摸到本泛黄日记。外祖母用眉笔写就的字迹被水渍晕开:"戊寅年惊蛰,双生子诞。长女心口现朱砂痣,次子银发覆额。道士言此乃大凶,需取心头血饲喂镇魂铃......"
窗外忽有瓷器碎裂声。她冲进庭院时,见麟泽倒伏在青石井边,银发浸在暗红液体里。井沿的忍冬藤疯长,缠住他脚踝的银链正渗入血肉。
"祠堂...阁楼的铜镜..."他咳出的血沫带着冰碴,指尖死死抠进地缝。麟珑撕开他染血的衬衫,惊见朱砂痣己化作狰狞伤口,蓝闪蝶幼虫在血肉间蠕动。
阁楼尘封的铜镜背面,暗格中躺着对缠满红线的银镯。麟珑认得其中一只——母亲下葬时戴着它,棺椁里却只剩烧焦的缎带。当她将银镯扣上兄长腕间,镜面突然泛起涟漪,映出三十年前的雨夜。
画面中外祖母抱着襁褓中的婴孩,将银针刺入婴孩心口。"莫怪祖母狠心。"老人涕泪纵横,簪头的珍珠坠入血泊,"麟家女儿代代都要饲喂这银链囚牢......"
"原来我们才是祭品。"麟泽倚着镜框低笑,银链在腕间勒出白骨。他忽然握住妹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,那里新生的皮肉下有什么在跳动,"祠堂地窖藏着母亲的梳妆匣,最底层的暗格......"
地窖阴冷刺骨。麟珑掀开织锦匣衬,翡翠簪尖挑破夹层牛皮纸。泛黄的照片飘然落地——满月夜的母亲跪在祠堂,银链穿透她与麟泽父亲的胸膛,两人中间躺着对熟睡的婴孩。
"父亲竟也......"她颤抖的指尖抚过照片背面小楷:"甲子年霜降,以吾夫妇血肉为祭,保泽儿珑儿十载平安。"
惊雷劈开夜幕时,银链突然暴长缠住两人。麟泽将妹妹护在身下,任由锁链刺入脊背。"当年母亲也是这样护着父亲。"他在血泊中轻笑,银发与她的青丝纠缠,"傻姑娘,现在明白为何我总喝那苦药了?"
暴雨冲刷着祠堂飞檐,蓝闪蝶尸骸在积水中沉浮。麟珑攥着断成两截的银镯,看怀中人渐渐透明。最后一缕月光掠过时,她终于看清兄长心口跳动的并非心脏,而是母亲留下的翡翠长命锁。
(http://www.quwenw.com/book/EIFIAD-74.html)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我们会尽快处理.举报后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quwenw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