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44章. 镜面囚徒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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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4章. 镜面囚徒

 

暮云河的水面凝结成铅灰色的镜面,麟珑跪在冰层上喘息,翡翠戒指在掌心烙出焦痕。对岸枯萎的鸢尾丛中,无数镜面碎片悬浮成囚笼,倒映着她脖颈处蠕动的咒文——那些被艾德里安称为血猎纹章的印记,此刻正吞噬着最后的人性温度。

麟泽的蝠翼残骸在冰面上拖出蜿蜒血痕,他的银发己尽数漆黑,瞳孔裂解成万花筒状的晶体。"别看......"他嘶哑的警告被寒风撕碎,但为时己晚。麟珑的指尖刚触及冰层,镜面突然翻转,七百二十个扭曲的倒影中,每个"她"的胸口都插着不同的凶器。

"欢迎来到忏悔画廊。"艾德里安的声音从冰层深处传来,他的倒影在镜面间折射增殖,"令堂当年就是在这里,用银匕首刺穿了三十七面镜子。"血猎人的手掌穿透冰面,腐烂的指节捏着片染血的彩窗玻璃——正是老教堂失踪的圣母像左眼。

麟珑的咒文突然灼烧,剧痛中她看见冰层下的真相:数以千计的镜框悬浮在河水中,每面镜中都禁锢着历代祭品的灵魂。母亲的镜像被铁链贯穿锁骨,正在用发簪在镜面刻字。当麟珑辨认出那些字迹是儿时童谣时,最近的镜框突然迸裂,锋利的碎片在她脸颊划出血线。

"你以为逃得过轮回?"艾德里安的倒影握住一片碎镜,画面显示三年前的雨夜——扮成档案员的老周正在停尸房修改齿痕数据,"从你接过刑侦局徽章那刻起,就踏进了最完美的镜阵。"更多镜框浮出冰面,映出父亲在火灾现场替换尸骨、导师在教案里夹带逆五芒星图纸的画面。

麟泽突然发出非人的咆哮,他的脊椎刺破棉袍,新生蝠翼裹挟着腥风卷碎十余面镜框。被释放的怨灵在空中凝结成实体,某个身着维多利亚式长裙的幽魂飘到麟珑面前,溃烂的唇间吐出带着霉味的呢喃:"每个祭品都曾是调查者......"

冰层在此刻迸裂,麟珑坠入刺骨的河水中。翡翠戒指发出幽光,照亮了水底诡谲的景象:三十七具戴铜镜面具的骸骨以祈祷姿势跪坐,围成环状的指尖都系着银线,所有银线汇聚处悬着面等身镜。当她的血丝渗入镜框花纹,镜面突然泛起涟漪,映出阁楼檀木箱底层的秘密。

那是被焚烧日记的复原影像:1901年9月条目记载着,外祖母在婚礼前夜走进暮云河,用翡翠戒指召唤出镜面摆渡人。泛黄的字迹被水渍晕染:"真正的囚笼不在教堂,而在......"后续文字被血迹覆盖,但麟珑分明看见母亲的批注——那行用眉笔写就的小字指向她此刻所在的水底镜阵。

艾德里安的倒影突然挤满整个镜面,他的缝合线脸庞在水流中扭曲:"你以为血猎人为何世代追捕麟家?因为我们的先祖是同一面镜子裂成的两半......"他的话语被镜中伸出的苍白手臂打断,麟泽的镜像竟自行跨出镜面,漆黑的发丝间缠绕着银线。

"哥哥?"麟珑的呼唤激起细密气泡。镜像麟泽的瞳孔是纯粹的墨色,他抬手轻触真实麟泽的太阳穴,现实与虚幻的界限突然模糊。真正的麟泽开始剧烈抽搐,皮肤下凸起游走的暗纹,仿佛有无数银线在血管中穿行。

水底镜阵突然旋转,等身镜中浮现母亲年轻时的面容。她的翡翠戒指与麟珑的产生共鸣,镜中影像竟开始改写现实——麟泽的蝠翼残骸重新生长,但每根骨刺都缠绕着银线;艾德里安的倒影被吸进某面铜镜,镜框立即生出荆棘封印;而麟珑脖颈的咒文开始逆向蔓延,在锁骨处绽放出带刺的鸢尾花纹。

"抓紧......"真实麟泽的獠牙刺破嘴唇,暗金血液在水中凝成钥匙形状。当麟珑握住血钥匙的刹那,所有镜面同时映出她五岁时的模样:小女孩蹲在阁楼角落,正用蜡笔在镜面描画鸢尾花,而镜中倒影却在绘制逆五芒星。

记忆如利刃劈开混沌。麟珑终于明白,当年在镜面作画的从来都是两个灵魂——她与镜中倒影各自描绘着光与影的图腾。血钥匙突然融化,渗入她胸口的鸢尾花纹,三十七具骸骨的面具应声碎裂,露出与麟家女性相似的面容。

艾德里安的尖叫从镜阵深处传来,他的倒影正在被银线肢解:"你们逃不掉的......镜渊里还有......"话音未落,某面铜镜突然炸裂,跃出的黑影竟是本该死去的摆渡人。他的白骨手掌攥着半枚翡翠戒指,精准套上麟珑的小指。

河面冰层轰然崩塌,晨光刺入水底的瞬间,镜阵核心的等身镜迸发出耀眼光芒。麟珑在强光中瞥见惊悚画面:母亲的遗体仍在教堂祭坛沉睡,而市政厅地下祭坛那具竟是戴着人皮面具的傀儡。真正的诅咒源头不在血月,而在每个调查者凝视镜面的刹那。

当氧气即将耗尽时,麟泽的蝠翼卷起涡流。两人冲破水面的瞬间,暮云河倒流形成龙卷,所有镜框在漩涡中碰撞粉碎。翡翠戒指迸发的绿光里,母亲残留的影像指向北方墓园,她脖颈处的铁链与某块墓碑的纹路完美契合。

"去打开......我的棺材......"母亲的幻象在风中消散,留下满地镜面碎片。每块碎片都映着不同时间线的可能性:某个碎片里麟泽彻底堕落,某个碎片中艾德里安在教堂加冕,而最小那块碎片里,五岁的她正被父亲抱离燃烧的镜面工坊。

麟泽的人性在晨光中短暂回归,他染血的指尖轻触妹妹锁骨处的鸢尾刺青:"母亲留给你的不是诅咒......"话未说完,他的虹膜再度裂解,新生蝠翼撕破晨雾,暗影般掠向墓园方向。

市政厅钟声此刻敲响,麟珑低头看向水面倒影——她的瞳孔边缘己浮现镜面裂纹。当第一片雪花落在翡翠戒指上时,远方的墓园传来棺盖开启的轰鸣,伴随着某种古老机械启动的声响。而在她意识深处,镜渊的囚徒们正在齐声诵唱那首童谣,每个音符都令现实产生细密的裂痕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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