暮云市档案馆的地下密道弥漫着尸蜡气息，麟珑的鹿皮靴踩在渗水的青砖上，袖口残留的河腥味与档案库特有的樟脑味混合成诡异的甜香。她握紧从摆渡人那里夺来的黑曜石罗盘，表盘中央的青铜指针正疯狂旋转，每当经过通风口处的月光，指针就会在墙面投射出血色鸢尾的纹样。
"你确定要唤醒血猎人的契约？"麟泽的银发己经彻底变成墨色，残存的蝠翼骨刺将驼绒风衣撑出狰狞轮廓。他的指尖抚过密道墙壁，暗红色苔藓立刻退散，露出后面用血绘制的星象图——三百年前围剿吸血鬼失败的猎人们，在此留下了最后的警告。
麟珑的翡翠戒指突然发烫，戒面投射出的光斑在霉斑间跳跃，最终定格在通风管道的铁栅栏上。她用银匕首撬开锈蚀的螺栓，爬进管道时听见头顶传来粘稠的滴答声。成年累月的灰尘中，混杂着新鲜的血腥味，那气味让她想起阁楼檀木箱里发霉的襁褓。
市政厅地下三层，禁闭室的铁门虚掩着。当麟珑推开门的瞬间，十七盏煤气灯同时爆燃，火光照亮了墙上密密麻麻的银质镣铐。每副镣铐下方都钉着张泛黄的照片，最新那组镣铐上残留的皮肤组织，与三年前失踪的刑侦局实习生DNA完全匹配。
"欢迎来到处刑室，我的小容器。"沙哑的男声从通风管道传来，戴着乌鸦面具的身影倒挂在横梁上。他的黑斗篷绣满逆十字纹章，腰间悬挂的荆棘手杖正在滴落银蓝色液体——与麟珑胎记溃烂时渗出的物质完全相同。
麟泽突然发出野兽般的低吼，他的獠牙刺穿下唇，暗金色血液在镣铐上腐蚀出焦痕。面具人轻巧落地，鹿皮靴跟碾碎地面散落的玻璃药瓶，某种熟悉的雪松香在空气中弥散——与三年来每个凶案现场残留的气息如出一辙。
"艾德里安·冯·克莱斯特，最后的血猎人后裔。"男人掀开面具，露出布满缝合线的脸庞。他的左眼是机械义眼，转动时发出齿轮咬合的细响，"或者你更熟悉我在市政厅的化名——档案科管理员老周？"
麟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，记忆碎片如锋利的镜片割裂意识。她终于想起为何总觉得档案室气味异常：那些樟脑丸掩盖的，分明是停尸房常用的福尔马林溶液味道。墙角的铁皮柜突然自动开启，成捆的失踪人口报告滑落出来，每份档案右上角都印着微缩版鸢尾纹章。
"令尊真是天才。"艾德里安用荆棘手杖挑起张解剖照片，画面中的尸体脖颈齿痕正在诡异地蠕动，"他发明的记忆替换装置，连血猎人的侦测都能骗过。"手杖突然刺向麟泽心口，在距离皮肤三厘米处被翡翠戒指的屏障弹开，迸溅的火星点燃了墙上的处刑记录。
麟珑的胎记在此刻彻底剥落，露出的皮肤上浮现出齿轮状的银色纹路。市政厅方向传来沉闷的钟声，地砖缝隙突然渗出暗红色液体，汇聚成逆五芒星的形状。艾德里安的机械义眼弹出镜片，虹膜投影显示出老宅阁楼的实时画面——檀木箱中的日记正在自动焚烧，灰烬组成新的倒计时。
"还有十九小时，你的大脑就会被彻底格式化。"血猎人扯开领口，锁骨处的血猎纹章与麟珑的齿轮纹路产生共鸣，"想知道为何历代祭品都会自愿走进教堂？因为她们最后都变成了......"
麟泽的蝠翼残骨突然暴长，刺穿艾德里安的右肩。黑斗篷在打斗中撕裂，露出后背大片的烧伤疤痕——那图案竟与暮云河底未完成的祭坛完全一致。纠缠中，血猎人的怀表滑落出来，表盖内侧镶嵌的照片上，年轻时的母亲正在为某个婴儿佩戴翡翠戒指，而背景里的教堂彩窗完整无缺。
"你以为母亲为何选择自杀？"艾德里安咳出带磷粉的血沫，"她发现自己怀的是双生子，而血月祭典只需要......"他的话语被突如其来的地震打断，禁闭室的银质镣铐集体崩裂，锋利的碎片在空中组成鸢尾图腾。
麟珑的齿轮纹路开始顺时针旋转，剧痛中她看见走马灯般的幻象：五岁生日时父亲送的八音盒，内部机芯刻着血猎纹章；阁楼铜镜的裂缝里，母亲的眼球正在虹膜上刻字；就连她最信赖的刑侦导师，制服纽扣背面都蚀刻着微型逆五芒星。
市政厅地下传来蒸汽管道爆裂的巨响，艾德里安趁机甩出钩锁枪。当他的身影消失在通风井时，遗落的荆棘手杖突然迸开，中空杖身里滚出三十七枚翡翠戒指的戒托——每个内侧都刻着不同祭品的名字缩写。
"去钟楼......"麟泽的獠牙间渗出银蓝色黏液，他的瞳孔己经变成破碎的万花筒状，"血猎纹章......在齿轮咬合处......"剧烈的痉挛让他咬断半截舌头，断舌落地后竟化作蓝闪蝶，翅翼上的磷粉显示出教堂地下室的剖面图。
暮云河方向升起血色浓雾，麟珑背着意识模糊的兄长冲出地下通道时，发现市政厅广场的鸢尾花全部枯萎。花坛泥土中半埋着青铜匣，匣盖的密码锁正是齿轮纹路的微缩版。当她将胎记处的皮肤按上去时，地底传来齿轮转动的轰鸣，整个广场的地砖开始塌陷。
地下祭坛的规模超乎想象，三十七尊女性石像环绕着倒悬的十字架。每尊石像的右手都被替换成黄铜机械臂，指尖捏着不同年代的凶器——最新那尊石像的面容，分明是失踪三年的刑侦局女局长。石像群中央的液压台上，静静躺着母亲保存完好的遗体，她的胸口插着与教堂祭坛相同的银匕首。
"容器总算到齐了。"艾德里安的声音从西面八方传来，他的机械义眼悬浮在液压台上方，"令堂当年试图用假死骗过长老会，却不知自己的遗体才是祭坛最后的钥匙。"血猎人的身影在全息投影中分解重组，最终化作与麟泽完全相同的样貌。
麟珑的齿轮纹路开始逆时针旋转，剧痛让她跪倒在地。母亲遗体突然睁眼，翡翠戒指迸发的强光中，所有石像的机械臂同时动作。当银匕首被拔出时，暮云市上空的血月裂痕骤然扩大，七百二十道红光穿透地壳，将整个祭坛笼罩在血色立方体中。
"现在明白为何需要双生子了？"两个艾德里安从红光中走出，他们脖颈处的缝合线正在渗血，"容器承载记忆，傀儡容纳诅咒，而血猎人......"他们的手掌按在麟泽太阳穴两侧，"......负责让轮回永续。"
麟泽的蝠翼残骨突然刺穿两个幻影，暗金色血液与红光接触的瞬间，整个空间开始高频震颤。母亲遗体心口的伤痕突然蠕动，爬出成群的机械甲虫，它们复眼中播放着历代祭品被屠杀的影像。麟珑的齿轮纹路在此刻完全具象化，皮肤下浮现出精密的黄铜机芯，与祭坛底座的动力核心产生共鸣。
当第一只甲虫钻进麟泽的眼窝时，阁楼里的檀木箱轰然炸裂。燃烧的日记灰烬穿过空间阻隔，在祭坛上空拼出血猎纹章的全貌。麟珑终于看清纹章中央的空白处，正是一对交错的鸢尾与齿轮——与她此刻的异变完全契合。
"母亲......"她握住胸前的翡翠戒指，机械化的声带发出非人的轰鸣，"这就是你给我的最后礼物吗？"
血月裂痕在此刻迸发出超新星般的强光，所有石像的机械臂同时转向麟珑。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，她看见艾德里安的真容从红光中浮现——那张布满缝合线的脸，正在不断切换成父亲、刑侦导师甚至她自己的面容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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