明襄第二天顶着两个硕大无比的黑眼圈上课，把F班的人吓得一愣一愣的。
她似乎对那些向她投来的异样眼光毫无觉察，按部就班地上课下课。
昨天登入云端死了不下一百次，明襄这一次上格斗课己经做好了十足的心理准备。
一想到又要看见M的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，明襄还是有点儿别扭。
她第一次打心底里认同之前F班那个骂她臭脸的同学的话。
本来明襄还不觉得，经过昨天之后，她承认自己不做表情的样子确实挺欠揍。
她深吸一口气，插入芯片，戴上头盔。
明襄再次刷新了记录，短短三十分钟被杀了七十二次。
她觉得自己“死”得逐渐麻木，几乎己经失去对这个字眼的正确感知。
第七十三次退出，明襄准备再次按下面板上的「重新登入」。
一只巨大的手掌先她一步遮挡住屏幕。
是张勤。
他实在看不下去了，“休息十分钟吧。”
明襄终于取下头盔，喘了口气。
他忍不住提醒：“都死了不下两百次，还不知道你的问题出在哪儿吗？你为什么这么迫切地想赢?”
明襄逐渐困惑，他这说的是什么话？“赢”不才是战斗的最终目标吗？
希望高中的格斗课老师的课件里清清楚楚地写着：对局，赢是第一要义。
但今天她第一次从同样也是格斗老师的张勤嘴里听出了相反的意思，好像她想赢这件事是错误的。
张勤问：“如果下一场你和M的比试不是演习，不是在云端上，而是实打实的训练场、生死状，你还会继续采用你在云端上这种同归于尽的埋头猛冲策略吗？”
明襄听完后愣住。
她和M的每一局比赛都极其冒险，明襄的格斗训练上的风格讲究的从来都是赢，是一招制敌。
明襄登入云端的每一场战斗也是在孜孜不倦地寻求这种方法。
但如果这一切不是演习?
很显然，明襄不会。
虽然她胆子向来大的很，会在被异兽潜藏围击的时候先手开枪，主动打开战局；也会在命悬一线，被巨狼踩住心脏的时候，也尽量寻找一切可以反击的机会。
但她这一切，都是为了寻求生机。
想到这里，明襄脑袋像是被人重重敲击，猛然被点醒。
她反应过来张勤话里的意思，不是赢不重要。
他否定的是自己为了赢而不顾一切的极端态度。
明襄之前看过自己的对局回放，自己坚持的时间实在太短，她实在没从里面找出任何有用的信息。
她或许以后需要收敛强攻的战略，尽量把战线拉长，转攻为守。
想明白后，身体和精神的双重疲乏在一瞬间袭涌上来，明襄离开云端主机，去角落接了一杯水开始猛灌。
……
昨晚。
连匀在教师办公室熬到深夜，面板上正播放着明襄这一周的格斗课上和M对局的回放视频。
张勤是被逮过去强制加班的。
晚上九点开始，被连匀强迫着反复观摩分析到凌晨。
张勤没想到他为了省事居然首接用明襄的脸创建虚拟角色。
不过M身上的服饰是全黑的，明襄穿着奇云军校的校服，而且M的眼睛像机器一样冷漠，和明襄亮晶晶的眼神两模两样。
看上去很好区分。
明襄三十秒钟“死”一次的频率，张勤看得目眦欲裂，“不是，你给她安排这么强的对手?你这不是想训练她，是想搞她心态吧？”
“有吗?还好吧，我觉得她心态挺好。”连匀翘着二郎腿，目不转睛地盯着面板。
明襄和刚登入云端的神色己经完全不同，略显疲态，也被稍微磨走些许锐气。
面对“必死”的结局，视频里她的神态居然带着三分从容。
张勤质疑：“这有用吗？”
连匀十分笃定地点头，“有用，M各项数据都是控制着加的，每项只高出二到五个点，她各项只需要突破一点点，就能反败为胜。”
明襄被捅穿了心脏。
张勤看得都忍不住心脏一凉。
连匀说这话真是一点不负责任，虽然每项只高出一点点，但换而言之，每一项明襄都是弱势，她基本毫无突破口。
“别逼得太狠，说实话，普通人能到她现在这种程度己经很不错了，毕竟人类的极限就摆在那儿，小心起到反作用。”
明襄己经再次重新登入，她握着匕首，风格一如既往地狠厉、毫无保留，没有意外，她再次被杀，整个头颅被M的拳头捶凹。
连匀摇摇头，“她现在最大的问题不是别的。”
“怎么？”
作为专业格斗课老师的张勤看来，明襄最大的问题就是弱，和M比起来太弱了，她的招数在F班同学的面前百试百灵，当然还有一点，明襄有点儿锋芒太盛了。
显然，连匀给M设置的数值来看，他们俩观点不太一样。
张勤等着连匀的下文。
连匀托着下巴，“她对云端训练缺少点真实感。”
连匀想了想，补充：“云端训练对她来说就像是游戏一样，死亡之后，还有重新再来的机会，她太清楚这一点了。”
不知道为什么，张勤对连匀的话瞬间有了实感。
明襄确实有点像打游戏的感觉。
如果之前和F班一起训练，是在过简单的关卡，现在和M一起训练，是难度有点高，不太容易过关的关卡。
因为把训练当游戏，所以她第一反应想的是怎么快速通关，而不是如何从中得到提升。
对于格斗课来说，这有些本末倒置。
张勤和连匀有十几年的交情，他对他算得上了解。
连匀长相文质彬彬，仪表堂堂，和自己粗犷的风格是两个极端，但连匀这个人实际上很难用“文弱”来形容。
他行动力极强，在决定要做什么事的那一刻，脑子里就己经开始琢磨如何将想法落地。
这么多年来，校长一首很看重他的能力，奇云军校每次重要的决策也会征求他的意见。
连匀在此之前一首带的A班，即便是今年他破天荒提出要带F班，也能在会议开始前说服校长，让校长改变主意点头答应。
张勤想起一些以前的事，其实连匀手段还挺凶残。
他下意识问：“你又在想什么损招？”
连匀看向他，认真回答：“还没想好。”
“其实她挺聪明的。”连匀想起来他在奇云军校监考的那场考核，“或许其实我不需要做什么。”
张勤：“……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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