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88章 断粮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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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8章 断粮

 

窑洞里那股子混合着血腥、焦肉、烈酒和硝烟的怪味还没散干净,又被灶膛里新添的柴火烘烤着,闷得人胸口发堵。

几盏油灯的火苗在墙上投下乱晃的影子,像一群惴惴不安的鬼。

陆远瘫在土炕最里头,裹着条还算干净的破棉絮。

整个人瘦脱了形,眼窝深陷下去,颧骨高高凸起,蜡黄的脸上蒙着一层死气沉沉的灰败。

左臂那碗口大的伤口虽然不再流那吓死人的墨黑毒血,但新露出的骨头茬子泛着一种诡异的暗沉金红色,边缘的皮肉焦黑翻卷,看着就让人头皮发麻。

每一次微弱的呼吸,都扯得他眉头死拧,喉咙里发出破风箱似的嗬嗬声,带着浓重的血腥气。

李雪守在炕沿边,眼睛熬得通红,像两粒烧红的炭。

她隔一会儿就用一块浸了温水的干净布,小心翼翼地沾湿陆远干裂起皮的嘴唇。布刚挨上,陆远枯槁的嘴唇就本能地翕动一下,贪婪地吮吸那点微弱的湿气。

李雪的心也跟着抽一下。她能摸到陆远颈侧的脉搏,细弱得像随时会断的蛛丝,跳得又急又乱,每一次微弱的搏动,都像是在和阎王爷拔河。

“咋样了?”老班长佝偻着腰凑过来,声音压得极低,像是怕惊扰了什么。

他那张沟壑纵横的老脸上,忧色浓得化不开。

李雪摇摇头,没说话,只是把陆远额头上那块被汗水浸透的破布换下来,又搭上一块凉的。

她扫过陆远枯槁的身体,那代表生机的微光依旧黯淡得如同风中残烛,被一层厚重的、劫后余生的灰败死气笼罩着,像是在冰水里泡了千年的石头,透着一股刺骨的寒意。

窑洞另一头,石头娃裹在厚厚的旧棉袄里,小脸依旧苍白,但呼吸均匀绵长,睡得很沉。

王大爷坐在旁边的小板凳上,手里拿着个豁了口的破碗,里面是温着的、稀得能照见人影的棒子面糊糊。

他时不时用小木勺沾一点,轻轻抹在石头微微张开的嘴唇上。

孩子无意识地伸出小舌头舔了舔,咂吧咂吧嘴。

“命…算是捡回来了…”

王大爷看着石头,浑浊的老眼里有泪光闪动,又忍不住扭头看向炕上枯槁的陆远,

“可小陆班长他…”

角落里,柱子和大壮正帮着老铁匠,对着那副刚成型的薄棺做最后的修整。

刨子在木板上推过,发出“嗤啦——嗤啦——”单调刺耳的声响,卷起的木花打着旋儿落下。

旁边另一副明显小一号的“火板子”也静静躺着,等着它的主人。

沉闷的刨木声和着外面呼啸的风雪,像一曲送葬的哀歌。

窑洞门口被重新堵死了,柴火和石块垒得严严实实,只留下一条窄缝透气。

王二虎带着几个战士,顶着刀子般的风雪在外面警戒。

寒风吹过缝隙,发出呜呜的鬼哭,卷进来的雪沫子沾湿了地面,很快又结成冰碴。

“咕噜噜…” 不知道谁的肚子先叫了一声,在死寂的窑洞里格外响亮。

接着是第二声,第三声。

饥饿,像一条冰冷的毒蛇,终于在这短暂的生死搏杀间隙,悄然缠绕上了每个人的喉咙。

从昨天晌午到现在,水米没打牙,又经历了一场恶战和这揪心的煎熬,铁打的人也扛不住了。

老班长看着一张张被饥饿和疲惫折磨得发青的脸,还有角落里几个饿得首啃手指头的半大孩子,眉头拧成了疙瘩。

他走到窑洞深处,掀开角落里那个半人高的破瓦缸盖子,探头往里瞅了一眼。

空的。

缸底只剩下薄薄一层能照见人影的棒子面渣子。

他又走到灶台边,揭开那口熏得黢黑的大铁锅盖子。

锅里只有半锅浑浊的雪水,漂着几片枯黄的野菜叶子,那是之前搜刮的最后一点存货。

“老周,”老班长声音嘶哑地喊了一声,“粮食…还能凑出多少?”

周老栓婆娘红着眼眶,从怀里摸出个小得可怜的布口袋,抖了抖,倒出小半把发黑的、带着霉味的杂粮豆子。

“就…就剩这点压箱底的了…给娃儿熬糊糊都不够…”

绝望的气氛,比刚才鬼子堵门时还要沉重,无声地压了下来。

连那刨木头的“嗤啦”声都停了。

就在这时,窑洞门口那条窄缝里,猛地挤进来一个顶着满头冰雪的脑袋!是负责警戒的战士小五子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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