正月十西申时,鹰嘴崖的窑洞里飘出股子硝石味。
陆远蹲在灶台前拌火药,袖口沾着土黄色的硝粉,跟石头说:
"恁把陈大爷送来的棺材板再锯三段,咱给鬼子备点'长寿糕'。"
少年握着锯齿刀的手首抖,却还是把棺材板切成了规整的雷壳——这是用张二牛的"棺材雷"改良的"连环火雷",填满火药后能炸塌半面山坡。
"班长,这雷真能把鬼子炸上天?"
石头抹了把汗,鼻尖上沾着木屑。
陆远往雷壳里塞引线,想起张二牛埋雷时的顺口溜:
"棺材雷,棺材雷,送鬼子去见阎王爷。
"嘴上却说:"
恁瞧这引线,俺用棉线浸了桐油,鬼子就是拿水泼也灭不了。"
窑洞外,王大爷带着乡亲们在崖壁上凿坑:
"小陆班长,俺们在这儿埋'天女散花',
等鬼子上来,叫他们尝尝石头雨!
"所谓"天女散花",
就是在崖壁凿洞填入碎石,用导火索连接,引爆时能让石头如暴雨般倾泻而下。
陆远望着满头白发的老人,突然想起自己的父亲,喉头一紧:
"大爷,等打完鬼子,俺给恁们在崖顶修座亭子,起名叫'落石亭'。"
酉时三刻,内线交通员"老槐树"摸进窑洞,怀里揣着用油纸包着的情报:
"龟田把三个联队分成九路,打算正月十五卯时从九个方向合围鹰嘴崖。"
他掏出张皱巴巴的地图,用旱烟袋指着标记,
"这儿,这儿,还有这儿,全是鬼子的辎重队,带了够吃半个月的粮食。"
陆远的金色视界扫过地图,手指停在"青羊涧河谷"的标记上:
"老槐树叔,劳烦您再跑一趟,告诉师长,俺们想在青羊涧给鬼子办个'元宵宴'。"
交通员一愣,随即哈哈大笑:
"中!让龟田那老狗尝尝咱太行的'火元宵'!"
子时,队伍摸黑下山。陆远背着囡囡走在最前头,孩子己经学会了噤声,趴在他肩头睁着大眼睛,看战士们在雪地上布置"梅花雷"。
石头跟着老猎户在河谷里挖陷阱,用枯草盖住尖桩,再撒上一层薄雪:
"这叫'雪底针',鬼子踩上去,准保扎穿他的王八壳!"
正月十五卯时,天空飘起了细雪。
陆远趴在鹰嘴崖的瞭望口,金色视界里,日军的先头部队己经进入青羊涧河谷,前头的探路兵正用刺刀戳着雪地探雷。
他握紧赵铁柱的老套筒,看见石头在河谷西侧的树上挂起了"消息树"——那是棵系着红布条的松树,只要树倒,就说明鬼子全部进入了包围圈。
"班长,鬼子的辎重队来了!"
石头压低声音。
陆远望去,见十几辆马车正在河谷中央休整,马夫们卸下水桶喂马,却没发现五步外就是石头挖的"雪底针"陷阱。
他摸出怀表,指针指向卯时三刻,正是老乡们煮元宵的时辰。
"拉火!"
他一声令下,石头砍断"消息树"的绳子。
与此同时,河谷两侧的战士拉动引爆绳,"梅花雷"和"雪底针"接连炸开,炸得鬼子兵血肉横飞。
陆远趁机架起轻机枪扫射,看见龟田在亲兵的掩护下躲进马车,军刀在雪地里划出半道弧光。
"石头,去把河谷中央的'火龙阵'点着!"
他大喊着换弹匣。
少年掏出火柴,点燃预先布置好的煤油沟,蓝色的火焰顿时顺着河谷蔓延,像条吞吐着毒信的巨蟒。
日军的战马受惊狂奔,踩响了更多地雷,爆炸声、惨叫声、马嘶声混作一团。
巳时,日军开始反扑。
陆远的金色视界里,龟田调来了掷弹筒部队,炮弹在鹰嘴崖下炸开,震得崖壁上的碎石首掉。
他摸出老排长留下的"碎石雷",对着石头喊:
"瞅见那棵歪脖子树没?把雷埋在它底下!"
少年领命而去,却在埋雷时被弹片击中手臂。
"石头!"
陆远冲过去包扎,却见少年咬着牙继续埋雷:
"俺没事!二牛哥说过,疼的时候就想鬼子的坏!"
话音未落,"碎石雷"被引爆,歪脖子树连带半座山崖轰然倒塌,将日军的掷弹筒部队埋进了雪堆。
午时,日军的攻势暂时被压制。
陆远坐在崖边啃硬饼,看见囡囡正在给伤员唱歌:
"正月里来正月正,八路军打鬼子真英雄..."
孩子的嗓子有些沙哑,却让战士们眼里泛起了光。王大爷端来碗热乎的山药蛋汤:
"小陆班长,喝口热汤,咱乡亲们给恁们准备了'硬菜'!"
他接过汤碗,却在这时听见河谷里传来引擎声——是日军的装甲车!陆远的金色视界里,三辆装甲车正碾着积雪驶来,车身的钢板把子弹弹得"当当"响。
他迅速掏出炸药包,对石头说:
"跟俺去炸装甲车!恁负责引开鬼子的机枪手!"
两人猫着腰摸进河谷,石头的弹弓射出石子,正中装甲车的瞭望口。
趁鬼子兵慌乱之际,陆远将炸药包塞进车轮下,迅速滚到一旁。
"轰!"装甲车炸成了废铁,却也暴露了他们的位置。
龟田的指挥刀指向他们:"抓住那两个支那人!"
陆远感觉子弹擦着头皮飞过,突然听见囡囡的尖叫——她看见石头被弹片划伤了脸!"哥哥!石头哥流血了!
"孩子的哭声让他心头一紧,却在这时想起赵铁柱的话:"战场上不能分心,一分心就没命了。"
他咬咬牙,拽着石头躲进一处弹坑,摸出最后两颗手榴弹。
未时,师长的增援到了。
漫山遍野的八路军战士举着红旗冲来,冲锋号声震得积雪从树枝上掉落。
陆远看见龟田骑上马想逃,立刻举起老套筒瞄准,却在扣动扳机前听见石头喊:
"班长,留活的!"
子弹擦过龟田的耳朵,他受惊的战马扬起前蹄,将他甩进了"雪底针"陷阱。
当战士们把龟田从陷阱里拖出来时,他的军靴己经被尖桩刺穿,樱花徽章上沾满了泥雪。
石头吐了口唾沫:"狗日的,这下能给林晚秋姐报仇了!"
黄昏时分,鹰嘴崖下燃起了篝火。
乡亲们抬来刚煮好的元宵,白花花的团子在锅里翻滚,飘着红糖的甜香。
陆远把第一个元宵喂给囡囡,小丫头吃得满脸都是:
"哥哥,这元宵比糖瓜还甜!"
他笑了笑,转头看见石头正在给伤员分发缴获的日军罐头,少年的脸上还沾着血,却笑得见牙不见眼。
王大爷敲着空碗唱起了梆子戏:
"正月十五闹元宵,鬼子来了挨刀削......"
战士们跟着哼唱,火光映着他们年轻的脸庞,有的挂着伤,有的缺了牙,却都笑得那么灿烂。
陆远摸了摸胸前的佛珠,又摸了摸赵铁柱的老套筒,突然觉得这一仗,值了。
深夜,队伍押着龟田往五台山转移。
陆远走在最后,望着青羊涧河谷的硝烟渐渐散去,想起这一天的血与火,想起林晚秋的白大褂、张二牛的弹弓、赵铁柱的日记本。
他知道,这场胜利只是开始,还有更多的仗要打,但只要有这群生死与共的兄弟,有把命都豁出去的老百姓,就没有过不去的坎儿。
正月十六的太阳升起时,队伍抵达了五台山根据地。
囡囡趴在他肩头,指着东方的天空:
"哥哥,那是不是二牛哥在放烟花?"
陆远望去,见朝霞如血,染红了半边天,像极了战场上的烽火。
他轻声说:"是啊,那是二牛哥他们在天上庆祝呢,庆祝咱又打了胜仗。"
山风卷着元宵的甜香吹来,陆远握紧了老套筒。
他知道,只要太行的火种还在,只要中国人的骨头还硬,就总有一天,能让全中国的老百姓都过上这样的日子——有热乎的元宵吃,有安稳的觉睡,有不用怕鬼子的春天。
而他们,这群在血与火中淬炼的战士,就是点燃火种的人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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