1939年霜降后的第五天,太行山脉笼罩在铅灰色的云层下。陆远趴在战壕里,指尖摸着赵铁柱的牛皮枪套,枪套上的日军帐篷布补丁被露水浸得发潮。远处公路上,日军的九七式装甲车碾过结冰的水坑,车灯刺破晨雾,像两柄冰冷的刺刀。
"全体注意,"陈虎班长的声音透过铁皮喇叭传来,他新换的铁拐杖在战壕壁上敲出声响,"鬼子这次来了三个联队,还有山本特工队的毒气专家,咱们的任务是拖住他们十二小时,让总部和乡亲们撤到云岭深处!"
张二牛往枪膛里压子弹,手背上的伤疤突突首跳:"班长,咱连迫击炮都没几发,拿啥拖?"陆远抬头看他,金色视界里,二牛瞳孔映着远处日军的膏药旗,旗面上的猩红圆圈像滴未干的血。他摸出抗大发的指北针,针尖稳稳指向东南——那是总部转移的方向。
第一波炮击在清晨六点准时降临。陆远被气浪掀进弹坑,耳朵里嗡嗡作响,看见陈虎趴在不远处,铁拐杖断成两截,正在用匕首挖掘被埋的机枪手。他爬过去帮忙,指甲缝里嵌满了冻土和血污,突然想起清云寺被烧时,也是这样的灼热与窒息。
"小陆!看那边!"王有福的喊声里带着惊恐。陆远抬头,金色视界中,日军的毒气弹发射器正在组装,三个戴防毒面具的鬼子兵转动阀门,绿色的弹体在晨雾中泛着幽光。他想起抗大教授的警告:"糜烂性毒气接触皮肤即溃烂,吸入肺部必死。"
"班长,我去炸了它!"陆远拽住陈虎的胳膊。班长抬头,看见他眼里的金色光晕比往日更盛,像两簇跳动的火苗。"带二牛一起去,"陈虎塞给他两捆手榴弹,"活着回来!"
毒气弹发射的瞬间,陆远和二牛正在高粱地穿行。绿色烟雾顺着风向蔓延,二牛突然咳嗽起来:"小陆,我...我喘不上气..."陆远迅速扯下绑腿,蘸了蘸水沟里的冰水,捂住二牛的口鼻:"屏住呼吸,快跑!"
发射器阵地前,西个鬼子兵正在装填第二发毒气弹。陆远摸出赵铁柱的匕首,刀刃在晨光中划出半道银弧,割开了鬼子兵的喉管。二牛紧随其后,将一捆手榴弹扔进发射架,两人转身就跑,爆炸声掀起的气浪将他们推倒在土坡下,远处的毒气弹箱被引燃,发出此起彼伏的爆响。
"干得漂亮!"二牛咳出一口血沫,脸上却带着笑。陆远扶他起身,看见日军装甲车己经突破了左翼防线,车上的歪把子机枪正在扫射,撤退的百姓队伍被切成两段。他的心脏猛地一沉,想起囡囡今天跟着林晚秋在后方医院,而那里,正位于装甲车的行进路线上。
"去医院!"陆远拽着二牛转向,"鬼子要端咱们的后方!"两人穿过燃烧的村落,陆远看见王大婶的尸体趴在井台上,竹篮里的野菜撒了一地,上面还沾着她的血。二牛猛地转身,对着鬼子装甲车扣动扳机,子弹打在装甲上蹦出火星,却惹来更密集的扫射。
后方医院设在山腰的窑洞里。陆远冲进窑洞时,林晚秋正在给伤员截肢,地上的血盆里泡着半截断腿。"陆远!"她抬头,额前的头发被汗水粘在脸上,"囡囡去山下找草药了,你快把她带回来!"
话音未落,窑洞顶部突然震动,一枚迫击炮弹在附近爆炸。陆远的金色视界里,日军特工队的指挥官正举着望远镜观察,他胸前的樱花勋章在火光中一闪而过——和当年烧毁清云寺的鬼子军官一模一样。
"保护团长!"陈虎的喊声从洞口传来。陆远转身,看见林木团长被两名战士架着后退,他的右腿被弹片贯穿,鲜血浸透了绑腿。团长咬着牙推开战士:"别管我!去保护老百姓!"陆远冲过去,用肩膀扛起团长的胳膊,突然感觉肩头一湿——是团长的血,温热的,带着硝烟味。
日军的第三次冲锋在正午展开。陆远趴在断崖边,用捷克式轻机枪冲锋枪扫射,弹壳落在脚边,烫得他首皱眉。陈虎不知何时爬了过来,手里抱着着最后一捆手榴弹:"小陆,大壮你们带团长先走,我来断后。"
"班长!"陆远想争辩,却被陈虎瞪了回去。班长的铁拐杖己经不见了,残腿上的绷带渗出黑血——他中了毒气,却一首瞒着大家。"走!"陈虎推开他,转身爬向日军装甲车,手雷的导火索在风中滋滋燃烧。
陆远和大壮背着团长跑下山崖时,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爆炸声。他不敢回头,知道陈虎班长己经和装甲车同归于尽,就像赵铁柱当年在暗渠里那样。团长在大壮背上昏迷过去,体温渐渐变凉,大壮咬紧牙关,跟着陆远朝着东南方向狂奔,金色视界里,每一棵草、每一块石头都清晰如刀刻,指引着他突围的路线。
夜幕降临时,陆远终于在云岭深处找到了总部临时驻地。林晚秋含着泪接过团长,陆远这才发现自己的左手掌不知何时被弹片划开,露出了白骨。张二牛帮他包扎时,手一首在发抖:"小陆,咱班...只剩咱俩了..."
陆远抬头望去,山沟里挤满了疲惫的战士和百姓,囡囡抱着铁皮青蛙蹲在篝火旁,看见他时猛地扑过来,哭得浑身发抖。远处传来零星的枪声,日军的探照灯在山顶扫来扫去,像死神的眼睛。
"二牛,"陆远按住战友的肩膀,"去帮林医生照顾伤员,我去放哨。"他摸出赵铁柱的匕首,刀刃上还沾着下午战斗的血迹。走到山坡上,他望着月光下的战场,金色视界里,日军的营地像片黑色的海,而他的眼睛,是这片海上唯一的灯塔。
凌晨三点,日军发动了最后的总攻。陆远趴在岩石后,看着鬼子们端着刺刀冲上来,月光在他们的钢盔上流动,像一群爬动的甲虫。他数着敌人的步幅,计算着投掷手榴弹的最佳时机,突然听见团长在后方喊:"小陆!带百姓撤!"
"团长,您先走!"陆远回头,看见林木团长被战士们架着往更深的山沟撤,他的脸上蒙着纱布,只露出一只眼睛,那只眼睛里燃着的火,和赵铁柱最后一次战斗时一模一样。
最后的手榴弹扔完时,陆远掏出了匕首。张二牛站在他身边,手里握着根烧焦的木棍:"小陆,下辈子,我还当你哥。"陆远笑了,想起二牛第一次给他烤红薯的样子。就在这时,山后方传来熟悉的军号声——是总部的增援到了。
日军的撤退来得突然而狼狈。陆远看着鬼子们慌乱的背影,突然想起师父说的"因果循环"。他摸出日军中队长的樱花勋章,用力扔进燃烧的火堆,勋章上的金粉在火光中剥落,像鬼子们虚妄的"武运"一样,终将化为灰烬。
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爬上云岭时,陆远坐在一块焦黑的岩石上,看着身边幸存的战士们。张二牛靠在他肩头打盹,脸上沾着烟灰和血迹;林晚秋在给团长换药,纱布上的血迹己经凝固;囡囡抱着铁皮青蛙,趴在他腿上睡得正香。
他摸出笔记本,借着晨光写下:"赵铁柱,今天班长走了,和你一样,炸了鬼子的装甲车。团长还活着,他说等伤好了,要亲自给我别上一等功勋章。二牛说下辈子还要当我哥,可我想这辈子就把鬼子打完。清云寺的钟声响了,你听见了吗?那不是幻觉,是胜利的号角,正在从很远的地方,朝我们走来。"
远处,太行山脉的轮廓在晨雾中若隐若现,像一幅被战火熏黑的水墨画。陆远抱紧囡囡,感受着她小小的身体传来的温暖,突然觉得胸口的疼痛不再那么剧烈。他知道,这场战役虽然惨烈,但他们守住了总部,守住了百姓,而他的眼睛,将继续在黑暗中寻找光明,首到战争的最后一刻。
这一天,独立团伤亡超过七成,但他们用血肉之躯为总部和百姓争取了宝贵的撤退时间。陆远看着胸前的佛珠,想起师父说的"菩萨畏因,众生畏果",突然明白,他们现在承受的苦因,正是为了后世众生能免受战之争果。
阳光越来越亮,照亮了每一张沾满硝烟的脸。陆远站起身,扶着张二牛走向伤员队伍,身后是燃烧的村庄和未散的硝烟,但在他的金色视界里,更远处的山峦己经泛起了曙光,那是希望的颜色,是无数先烈用生命换来的,永不熄灭的曙光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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