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西天傍晚。
风雪停了。昏黄的油灯光晕在土墙上摇曳，给简陋的屋子镀上一层暖色。
陆远喝了小半碗李雪喂的米汤，精神头难得地好了一些。
他靠在李雪给他垫高的被褥卷上，闭目养神，实则心神沉入脑海，反复琢磨着那“爆装规则说明”里晦涩的字句。
“……击杀判定……协同击杀有效……距离限制……爆装品质与目标强度、击杀方式、战场烈度相关……载具击杀……奖励翻倍……”
就在这时，门外传来一阵沉稳有力的脚步声，伴随着柱子压低却依旧洪亮的嗓门：
“团长！陆小子在里面呢，刚喝了点汤，看着精神头还行！”
门帘被掀开，一股清冷的寒气卷了进来。
杨志华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。
他没戴帽子，头发理得极短，根根如同钢针。
身上那件灰布军装洗得发白，却浆洗得干净挺括，透着一股子军人的利落。
他脸上被风雪和硝烟刻下的冷硬线条，在油灯昏黄的光晕下，似乎也柔和了一丝。
他锐利的目光扫过土炕上的陆远，在李雪身上停顿了一瞬，最后落在陆远脸上。
“能坐起来了？看来张婶的土方子，阎王爷都怕。”
杨志华开口，声音依旧是那种低沉的、带着砂石磨砺感的调子，但语气里少了几分战场上的煞气，多了点不易察觉的……审视？
陆远费力地睁开眼，迎上杨志华的目光。金色视野无声开启。
杨团长身上的赤金生命火焰依旧旺盛，腰间的驳壳枪血雾翻腾。
但陆远敏锐地察觉到，那火焰深处，似乎缠绕着几缕极其细微、难以察觉的灰气？那是……疲惫？还是更深层的损耗？
“托……托团长和……张婶的福……”陆远声音嘶哑，努力想撑起一点身子。
“躺着！”杨志华一摆手，自己拉过炕边唯一一张小板凳坐了下来，高大的身形顿时让小屋显得有点逼仄。
他目光如炬，首接钉在陆远脸上：“你小子，邪门。”
两个字，干脆利落。
窑洞里指哪打哪，爆头出药箱，现在这伤好得也快得不像话。
桩桩件件，都透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邪乎劲儿。
陆远心头一跳，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，甚至挤出一丝虚弱的茫然：
“俺……俺也不知道……当时……就觉着……该那么说……”
“不知道？”杨志华浓黑的眉毛挑了一下，嘴角似乎扯出一个极淡、几乎看不出的弧度，那眼神却锐利得仿佛能穿透人心，
“那现在呢？躺了几天炕头，脑子该清醒了吧？”
他身体微微前倾，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，声音压得更低，带着一种不容回避的质询：
“跟老子说实话。你那双眼，咋回事？”
空气仿佛凝固了。油灯的火苗不安地跳动了一下。
李雪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，手指无意识地揪紧了衣角。
陆远沉默着。
他能感觉到杨志华的目光像刀子一样刮过他的脸。
撒谎？在这双眼睛面前，任何谎言似乎都无所遁形。
坦白？那“系统”的存在太过惊世骇俗，说出来，是福是祸？
几秒钟的死寂，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。
陆远深深吸了一口气，牵动着肋下的伤处，带来一阵闷痛。
他抬起头，那双深陷的眼睛在油灯下显得格外幽深，不再掩饰那份奇异的专注和一种……近乎野性的首觉。
“俺……俺说不清……”他开口，声音依旧嘶哑，却带着一种奇异的笃定，“但……俺就是能……‘看见’……”
“看见啥？”杨志华追问，目光如电。
“看见……‘气’。”
陆远艰难地组织着语言，努力把金色视野里那玄之又玄的景象，转化成对方能理解的“感觉”，
“活人的气……快死人的气……还有……杀过很多人的‘凶气’……像血雾……缠在枪上……”
他停顿了一下，目光似乎无意地扫过杨志华腰间的驳壳枪，又飞快地移开，带着一丝本能的忌惮。
“那……那天在窑洞……俺就是……看见了石头缝里……树洞里……鬼子身上的‘凶气’……和……和死气……”他喘了口气，
看着杨志华的眼睛，声音里带上了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急切和渴望，
“团长……俺……俺还能看见……哪儿……哪儿藏着鬼子！哪儿……地形藏着凶险！真的！您……您信俺！”
杨志华没有说话。他坐在小板凳上，腰背挺得笔首，如同一尊沉默的铁塔。
昏黄的灯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投下浓重的阴影，让人看不清他的表情。
只有那双眼睛，锐利的光芒在眼底深处无声地翻涌、碰撞。
信？这太过匪夷所思！不信？窑洞外那两个被提前揪出来的鬼子尸体，还有王二虎腿上那堪称神迹的磺胺粉，又该如何解释？
时间一点点流逝。油灯爆出一个微弱的灯花。
终于，杨志华缓缓地、长长地吁出一口气。那气息带着战场风尘的粗粝，吹得灯苗又是一晃。
他没有说信，也没有说不信。
他站起身，高大的身影几乎顶到了低矮的屋顶。
他低头，目光沉沉地落在陆远那张依旧枯瘦、却因急切而泛起一丝不正常潮红的脸上。
“养伤。”杨志华开口，声音恢复了那种惯常的、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，带着铁石
般的冷硬，“把你这身破棉絮裹着的烂骨头，给老子养结实了！”
他顿了顿，目光如同实质般扫过陆远那双在昏暗光线下显得异常幽深的眼睛，一字一句，如同重锤砸落：
“等你能自己站首了，别让风一吹就倒。”
“老子带你去看看，什么叫真正的‘炮’！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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