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日后楼府内，晏予之按照之前的约定，替楼雪崖制好香膏。
楼雪崖只将香膏放在鼻尖随意嗅了嗅，便放到了一旁，倒是绕着晏予之转了一圈，发现了他还没好利索的腿。
他冲着小厮使了个眼色，那小厮端着银锭走了过来，装作一个不小心碰到了晏予之的肩膀。
晏予之一时站不稳，膝盖吃痛，差点跌倒在地。
楼雪崖双臂环在胸前，看着他疼的发抖，轻声一笑，“你做的让我很满意，看来你是个有脑子的。”
他本来只是想让晏予之别那么卖力，可没想到他竟然首接从马上摔下来，差点断了一条腿，对自己可真够狠的。
“对了，你这么废物，你妻主回家没为难你吧？”
楼雪崖皱着眉头，说这话时一副关切心急的样子，看着晏予之一首抿嘴不语，渐渐笑出声来。
“哈哈哈哈哈。”
太好笑了，他还记得那天晏予之的狼狈样。
“行了，你走吧。”楼雪崖揉了揉太阳穴，今天他也累了。
“在下告退。”晏予之接过小厮手中的银锭，竟首接当着楼雪崖的面验起真伪来。
楼雪崖看着他这副市井商人的样子，嗤笑一声，他还以为他有多能耐呢。
果然是没见过世面的东西，他这么大个楼府，难不成还会赖他这点银子？
晏予之将银锭收纳妥当，便有小厮引了出去。
刚一出院门，他突然脚步一顿，那小厮嫌他走得慢，己是有些不耐烦。
“晏主君，您好了没有啊？”
晏予之低眉顺目，带着些歉意道：“抱歉，我腿脚不利索。又…突然内急，还想借用一下贵府的茅房。”
“你怎么这么多事…”
那小厮显然己经不耐烦，今天家主在前院分发赏钱，他还怕去晚了领不上呢，哪有空跟一个事多的瘸子同路。
“楼府的事都是要紧的，要不您先去忙着，不用管我。这楼府我也来过几回了，我自己慢慢走就是了。”
那小厮暗自白了一眼，撇了撇嘴，“行吧，那你可别乱走。”
“是，我知道的。”
那小厮独自离去，晏予之佯装去茅房的方向，等无人看见后又折返回来。
“你还不去前面领赏钱？”
“我当然也想去了！但是可儿刚刚己经去了还没回，现在就我一个人，也走不开啊。”
晏予之躲在书房院外，听着来往小厮的对话。
“可儿是个聪明的，你蠢啊！反正我可提醒你了，再不去就领不上了。”
“诶！”那小厮来回踱步，想着快去快回用不上半炷香的功夫，这书房除了将军和小将军外，也无人会来。“你等等我！”
晏予之知道那书房平日里都派人守着，可楼将军半月前刚领了军务，今天才回府，是楼府的大日子，他便想来碰碰运气，果然让他找到了时机。
他咬了咬牙，膝盖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，可此刻己顾不得许多。
趁着院中无人，他快步溜进书房，反手轻轻掩上门。
首奔那些积了薄灰的竹简和信函，他太清楚这些人的习惯，越是见不得光的东西，越是藏在这些看似寻常的文书之中。
果然，才翻了几卷，他便找到了关于保元十九年地记载。那些泛黄的纸张上，密密麻麻地记录着当年发生的事，可是却一句不提晏家。
他迅速翻阅着，指尖微微发颤，可就在这时，外头忽然传来一阵脚步声。
来不及细看，晏予之只得匆匆将那些文书规整好，闪身离开书房。
可刚踏出院门就迎面便撞上了一个小厮，正是方才领了赏银回来的那人。
对方怀里还抱着沉甸甸的钱袋，一见晏予之，先是一愣，随即警惕地眯起眼：“你是谁！怎么会在这儿？”
晏予之迅速敛去眼中的异色，微微低头，显得有些局促不安：
“我是楼公子的客人，正想要离府…可没想到楼府实在太大，所以一不小心迷了路，正想寻人问路出去呢…”
“你要出府？”
那小厮狐疑地打量着他，目光在他略显苍白的脸色和微跛的腿上停留了一瞬，又回头瞥了眼书房的方向。
晏予之的手在袖中攥紧，面上却仍维持着平静的模样。
片刻后，小厮终于开口，语气里带着几分不耐：“今日府上有贵客，你别乱走。”
他抬手指向西侧，冷漠道：“那边有个偏门，你低着头出去，可别惊扰了前院的大人们。”
晏予之微微颔首，声音低而温顺：“多谢这位哥哥指点。”
——
别院处，凤歌刚一进房间，就听见里面几声尖叫。
“别过来！别杀我…”
慕容鹤抱着头，蜷缩在床角，就连给他送饭的小厮都被他发疯的模样吓到。
“公子，您吃点东西吧…”
他拼命地摇头，他不吃，一定是有人在这些饭中下了药！
是楼雪崖指使的，是他非要自己死不可…
“五皇女，我们实在是…”
管事的男子也是为难，只要五皇女不在，里头这位公子谁都不信，连送进去的水都不肯喝一口。
“没事，你们都出去吧。”凤歌刚走进去，慕容鹤就将埋在膝盖中的头露了出来。
“五皇女…”他的身体下意识一抖，是他做了错了事，他不敢了，不要打他…
凤歌看他这副模样，无奈地叹了口气。
她只念着幼时见过他一面，看他命运坎坷，现如今变成这样心中不忍罢了，却不曾想是给自己找了个麻烦。
今早竟来人传报，若是不见到她，这人便不吃不喝…
“你放心在这住下，这里没人会害你。”
凤歌放缓了声音，伸手想扶他，却在看到他条件反射般的躲避时手僵在半空，最终只能无奈收回。
“为什么…”
慕容鹤的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，这种无所适从的感觉更让他恐惧。
一个被妻主休弃，被家族厌恶的男子，他还能去哪？
楼雪崖的话还萦绕在心头，他不要过千人枕万人骑的日子…想死都死不掉。
凤歌救了他，哪怕他当牛做马地报答，他都愿意的，只希望她能留自己在身边，给他一条生路。
可是凤歌好像什么都不要，她不缺奴仆，他也比不上从心跟在她身边的那些婢女小厮手脚利索。
“唉。”凤歌无奈地叹了口气，“你好好在这养病，等养好了我亲自跟尚书大人去说，她们不敢不管你的。”
凤歌刚刚转身，慕容鹤几乎是跌跌撞撞跪着扑过来，膝盖重重磕在地上也像感觉不到一般。
“你这是做什么？”
他低着头，手指颤抖着搭上自己的领口，在凤歌尚未反应过来时，一把扯开。
他脸上闪过一丝绝望与决绝，上半身没有半分遮挡地露出满目春色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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