苏辰锦敏锐地察觉到晏予之眼中的敌意，缩了缩脖子不敢出声。
唐天云见状，一把将晏予之拉到身旁坐下，三人同乘的马车内气氛凝滞得令人窒息。
“有什么事回府再说。”唐天云对二人说道。
一路无言晏予之安静得出奇，连呼吸都轻不可闻。唐天云不时用余光瞥向他，却只见他神色如常地望着窗外。
她己经叫厨房去准备了，苏辰锦也被她安排至现在府上唯一没有来得及拆的偏院休息，房间里只剩下唐天云和晏予之两个人。
唐天云正想着如何解释，却猝不及防被晏予之紧紧抱住。
晏予之垂头将脸埋在她颈间，温热的呼吸夹杂着几分湿意，“妻主若想要纳侍，予之不敢有异议…”
他的声音闷闷的，带着细微的颤音：“只是…可否坦言相告，予之哪里做得不好，惹妻主厌恶…”
手指无意识地攥紧她的衣襟，声音越来越小，抽泣道：“我都可以改的。”
唐天云正欲解释，却被他这番话勾起了兴致。
她稍稍用力将他推开，这才发现他早己泪流满面，那双总是清冷的眼睛红肿得厉害，豆大的泪珠不断砸在地上。
“晏予之。”她故意板起脸，“若我真要纳苏辰锦进门，你当真愿意？”
晏予之仰头，泪水顺着精致的下颌线滑落。
他轻轻点头，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，声音哽咽得几乎说不下去，“只求妻主疼爱他的时候，也能抽空来看看我，莫让予之独守空房…”
最后一个字几乎化作气音，他垂下眼帘，长睫上还挂着晶莹的泪珠。
这张脸配上这副强忍委屈的模样，任谁看了都难免会心软。
晏予之在心中认定，就算进了门又如何，来日方长，那苏辰锦看着身材娇柔，想必也不是个体质好的。
男子的命不值钱，谁家还没死过几个侍君了？
“小云云？”
外面突然传来苏辰锦的声音，门没关着，晏予之见唐天云正要回头，一把拉住她的手放在自己心口。
“妻主，这里疼…唔…”
偏偏他抓着她手的时候，那动作就像是掠过他的胸口，碰到什么不该碰的一样。
晏予之本就一脸泪痕，如今又挂着几分羞涩，脸颊泛着不正常的红。他咬着唇，视线透过唐天云看向门口的苏辰锦，默默地退回唐天云身后。
唐天云想把自己的手抽回来，可是晏予之的力气极大，竟然将她死死握住。
唐天云看着苏辰锦，急于解释，“不是…我什么也没碰到啊…”
苏辰锦一张嘴差点合不上，她就是饿了出来找点吃的，真不是故意的啊…
“你们先忙，我，我还有事…”
她落荒而逃似的转身，而后又意识到什么，上前替二人关上了门，默默向后退着，“我什么也没看见，什么都没…你、你们继续…”
晏予之见他离开，才稍稍松开了唐天云的手，贴近她的耳边，动作极快地小声道：“碰到了…”
而后又快速拉开距离，一脸幽怨地看着她。
“晏予之，我再问你一遍，你当真愿意让他进府？”
“愿意。”晏予之垂下的睫毛，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，看不出神情。
如意楼上百位公子，与其整日提防，不如...放进眼皮底下慢慢收拾。
唐天云挑了挑眉，心中暗自诧异，以晏予之的性子，绝不可能这般大度，这又是在打什么算盘？
想看他的反应，她继续问着，“哪怕…他是春楠馆出来的？”
晏予之的指尖在袖中微微一动，面上却不显：“妻主都不介意，予之自然无话可说。”
“哪怕我日日陪他用膳，冷落了你？”
他低着头，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。
“我本就命贱，饿死疼死都是自己的造化，与妻主何干？”
唐天云忽然凑近，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，试图在他脸上看到什么不一样的表情。
“哪怕我与他生孩子？”
晏予之呼吸骤然一滞，袖中的拳头攥得生疼。那日唐天云看他的眼神分明…怎么会这么快就…
他死死咬住下唇，首到尝到血腥味才惊觉失态。
呵，女人果然都是这般薄情寡义！
明明觉得自己也没有多在乎她，可此刻竟心痛到几乎喘不过气，活像个被抛弃的怨夫。
他强撑着最后的体面，声音平静又体贴，“妻主喜欢谁，自然是要与谁生儿育女的。”
唐天云都快被他气笑了，今天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，这么能忍？
“哪怕她是个女的？”
晏予之终于忍无可忍，发作道：
“没错！妻主喜欢纳进来就是了，问我许多做什么？难道我不乐意你就不让他进门吗，无论他怎样都不关我的事，哪怕他是个女的！”
“女的…？”晏予之说着说着，大脑似乎停止了运转。
唐天云松了一口气，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，她今天叫苏辰锦到唐府吃饭，也是想告诉晏予之这件事，好让他别总是针对她了。
可让唐天云没想到的是，晏予之的脸色似乎更差了。
只见他冷笑一声，语气冰冷道：“呵，我一个男子站在妻主面前，妻主宁愿去碰一个女人，也不想看见我！”
“晏予之！”
唐天云一声怒吼，她只觉得喉咙酸痛，“我轻易不打男人…”
晏予之不说话，只是呆愣在原地，还是唐天云主动找台阶下，去替他擦了泪。
“唉。”唐天云轻叹一口气，她有很多爱，也有很多耐心，只是她不喜欢强求什么，也不喜欢单纯的被人利用，“你是不是真的喜欢我？”
晏予之张了张嘴，明明话就在嘴边。喜欢，当然要说喜欢，还要说非她不可，没她活不下去。
可是不知怎的，这一刻竟说不出口，不知如何回答了。
眼看着唐天云转过身去，他不知为何突然心里慌了，还没想清楚身体就先一步做出了选择，抓住了她的衣袖。
“别走！”
唐天云脚步一顿，她几乎从未见过晏予之像现在这样失态。
“我…”晏予之想从《男德》中找出什么话来，先应付着唐天云，可却像大脑空白了一样，什么也想不起来。
见他眼角挂着泪痕，却一脸努力谋算的样子，唐天云不禁一笑。
“没关系，我知道了。”
她知道了，他曾说出的喜欢和在意都是假的，而说不出口的，才是真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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