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慈扳起一张脸,她本就生得威严,此刻更显肃穆。
既然唐天云主动提起要改过自新,她这个做长辈的不免要好好劝诫一番了。
“天云。”薛慈挺首腰背,声音沉缓有力,“你今年也二十五了,寻常人家的女子,这个岁数孩子都能上街打酱油了。”
她意有所指地瞥了一眼她身旁的唐宝宝,继续道:
“就算你不喜欢你母亲生前为你指定的主君,也该找个正经媒人,相看几个门当户对的公子做侧君才是正理。”
她越说越激动,手中的檀木念珠捏得咯咯作响:“可你呢?整日里与那些不三不西的男子厮混,成何体统!”
厅内一众下人闻言都变了脸色,不敢抬头。
他们平日没少受唐宝宝的气,心里这么想,却又不敢明言,今日终于是有人替他们出了气。
在座的几位都是与唐三娘有数十年交情的,对唐家那些腌臜事再清楚不过。
唐天云那两个姨母是什么货色,她们心里跟明镜似的,唐三娘也是被她这两个姐姐坑骗了多少次,才认清了她们是什么人。
如今见唐天云又重蹈覆辙,自然恨铁不成钢。
“薛婶婶说的是。”唐天云垂首应道,语气中满是恭敬。
“表姐…”唐宝宝此刻脸色煞白,他眼中噙着泪,纤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地勾起唐天云的衣角,指尖都在微微发抖。
就在方才,他坐在只有主君才能坐的位置上,唐天云非但没有斥责,还亲手给他剥葡萄。
这份殊宠让他得意极了,以为自己在唐天云心中是独一份的。
放眼整个京城,有几个女子能宠爱一个男子到这种地步?
正是仗着这份宠爱,他才敢主动上前问好,想要露一回脸。
可眼下他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羞辱,唐天云竟然连一句维护的话都没有。
唐宝宝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疼,仿佛被人当众扇了几个耳光。
宾客们都落了座,唐宝宝一副铁青的脸色,失魂落魄。
唐天云端坐主位,忽然轻笑一声,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案几。
也不知怎的,那声响不大,却让唐宝宝浑身一颤。
“宝宝。”她慢条斯理地开口,眼中闪着几分玩味,“你可还记得今日早晨,你送来的那盅养身汤药?”
“啊?”
唐宝宝猛地抬头,握着帕子的手一紧,手心都出了汗。
他慌忙扯出个僵硬的笑容,声音不自觉地发颤,“记、记得…表姐怎么突然提起这个…”
唐天云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,抬手示意琉珠上前。
琉珠一声令下,在外候着的六个婢女鱼贯而入,每人手捧一个精致的白瓷汤盅,稳稳放在各位宾客面前。
唐天云抚摸着汤盅边缘,语气轻柔得可怕,“宝宝费心寻来的方子,我怎好一人独享,今日特意留着,就等着和婶婶们一同品尝。”
唐宝宝瞳孔骤缩,可嘴唇却哆嗦的说不出话来,万一被发现那汤药有问题,他如何担得起谋害朝中大臣的罪责?
“诸位婶婶。”还没等唐宝宝开口,唐天云突然提高声调,举盏环视众人。
“这汤药是我家侍君精心熬制的养生秘方,据说能强身健体、延年益寿,今日特意请各位一同享用。”
薛慈眉头紧锁,盯着面前这汤药。
她自年轻时便在衙门当差,二十多年来什么阴私手段没见过?
这汤色浑浊,还浮着油光,怎么看都不像正经补药。凑近轻嗅,一股若有若无的苦涩气味钻入鼻腔。
这味道…薛慈浑身一震,突然想起她之前经手过的一个案子。
那家夫郎常年给婆母投毒,就是将一味药材混进婆母日常喝的养生汤药中。
那味道,和眼前这碗里散发的,极其相似…
“诸位且慢!”薛慈突然拍案而起,手中的白瓷盅被她重重搁在案上。满座宾客顿时鸦雀无声,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她身上。
“这汤药有问题!”她声音洪亮,掷地有声,“来人!立刻去府衙请仵作和郎中来!"
唐宝宝闻言浑身一颤,原本就难看的脸色霎时变得惨白如纸。
他死死攥着衣袖,指甲几乎要掐进掌心的肉里。
当看到薛慈的亲随快步离席时,他双腿一软,整个人几乎要滑落到地上,全靠扶着桌案才勉强站稳。
站在角落的绿珠此刻也是提心吊胆,她万万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,更没想到薛慈的眼力会如此毒辣。
一个令她恐惧的念头一闪而过,若是唐宝宝狗急跳墙,把自己供出来…
但转念一想,她又稍稍定下心来。通奸之罪对男子而言可是要受酷刑的,他应该还没蠢到那种地步。
“表姐,表姐我不知道啊,不关我的事!”唐宝宝突然扑倒在唐天云脚边,涕泪横流地扯着她的衣摆。
薛慈冷眼看着这一幕,眼中尽是厌恶。
待仵作和郎中匆匆赶到,仔细查验后得出的结论一致,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。
汤中不仅含有她方才嗅出的剧毒,更掺了一种名为“狂心散”的阴损药物,此药长期服用会使人性情大变,容貌渐毁。
“怪不得…”
薛慈恍然大悟,锐利的目光扫过唐天云,她记得天云小时候明明生得粉雕玉琢,可爱极了,怎的这些年成了这样?
说不定就是被这汤药所害,证据确凿,薛慈怒不可遏。
“如此狠毒的心肠…真是胆大包天!来人!把这个谋害家主的贱人给我拿下!今日老身就要替唐三娘清理门户!”
“我不知道…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…”唐宝宝吓得跌坐在原地,他拼命摇着头,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是我娘逼我的!都是她逼我做的!”
唐天云冷眼旁观着,今日汤药里最毒,也是最明显的那味药引,正是她亲手加进去的,为得就是让薛慈能够一眼识破。
若唐宝宝咬紧牙关死不认账,说不定还真能蒙混过关。
可他如此沉不住气,还没等用刑就全盘托出,倒是省了她不少功夫。
薛慈没理会他的狡辩,怒喝一声,“把这个谋害家主的罪人,带回府衙好生审问!”
“表姐救我!表姐!”唐宝宝哭喊着爬向唐天云,却被侍卫一把拽住。
“等等!”唐天云突然出声阻拦,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。她快步走到薛慈身边,压低声音道:
“薛婶婶,其实这事…不能全怪宝宝。是我不该在他己有心上人的情况下,还强留他在府中…”
心上人?
“你说什么?”薛慈眉头紧锁,不解地看着唐天云。这唐宝宝不是早就以唐天云侍君的身份在府中住下了吗?
唐天云长叹一声,神情颓丧,她抬手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,声音哽咽:“都是我的错…是我没能留住他的心…”
“薛婶婶,我…我只是失去了半条命,可他却失去了他的爱情啊!”
薛慈一时又心疼又气愤,更在心中发誓要替她做主,“你,傻侄女…你怎可软弱至此,你糊涂啊!”
就在此时,琉珠突然上前一把抓住唐宝宝的手腕,粗暴地扯开他的衣袖。
只见那截露出的手臂光洁如玉,却不见半点守宫砂的痕迹。
“回禀各位大人!”
琉珠高声禀报,声音格外清晰,“自从这位侍君入府以来,我家家主从未碰过他,可前段日子家主偶然发现,他竟早己不是完璧之身!”
(http://www.quwenw.com/book/CEDCBC-18.html)
章节错误,点此举报(免注册)我们会尽快处理.举报后请耐心等待,并刷新页面。
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:http://www.quwenw.com