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她能强行将那些‘东西’——世间的贪婪、仇恨、嫉妒、杀戮、背叛、绝望…”
“所有你能想象和想象不到的罪恶与苦难——硬生生剥离、压缩、塞进瓶子。但……”
他的声音陡然低沉下去，带着一种森然的寒意。
“它们在进入瓶子那刻起，就不再是分散的‘恶’”
“而是融合、扭曲、沸腾，变成了一个无法分割、无法驯服的恐怖聚合体——‘此世之恶’！”
“‘此世之恶’？”艾伦喃喃自语，这个词让他莫名地感到一阵心悸。
“对，‘此世之恶’。” 杰克的眼神变得无比锐利，仿佛能穿透艾伦的灵魂。
“维多利雅能‘装’进去，是因为她本身就是那个层次的‘存在’。”
“但瓶子本身，留不住它！除了那个女人，没有人能用这个瓶子像倒水一样随意收纳和释放‘恶’！”
“它不是工具，更像是一颗……被强行塞入熔岩、随时可能爆炸的炸弹外壳！”
艾伦倒吸一口凉气：“那……那怎么办？难道就任由它……”
“除非……” 杰克打断他，声音如同磨砂纸刮过铁锈，“为此世之恶，提供一个‘载体’！”
“载体？”艾伦下意识地重复，这个词听起来充满了不祥的预感，“用……用活人做载体吗？”
他的声音不自觉地颤抖起来，记者的敏锐让他瞬间捕捉到了这背后的残酷可能。
老杰克缓缓地，沉重地点了点头。
他枯瘦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，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。
“没错！一个自愿……或者被选中的‘容器’。”
“一个足够强大、足够坚韧的‘灵魂容器’，去承载那沸腾的‘此世之恶’。”
他的目光越过艾伦，仿佛看到了某个虚无的，承受着无尽痛苦的身影。
“成为载体的这个人……他将不再是‘人’。”
“他将无时无刻不体验到世间所有生灵所能感知到的、最极致的‘不幸’、‘灾难’与‘痛苦’！”
事实上他本不想把苦难讲的那么多，他甚至知道自己可以讲的更多都算不上夸大其词。
但他就是想让艾伦知道，不会有傻瓜去承受这种痛苦的，因此他索性继续开口：
“瘟疫的腐烂灼烧，饥荒的肠穿肚烂，战争的断肢穿心，背叛的剜心裂肺，绝望的窒息冰冷……”
“所有你能想象和无法想象的苦难，同时扎进他的每一寸灵魂！求生不得！求死不能！”
仓库内的空气仿佛降到了冰点。
艾伦的脸上血色尽褪，他想象着那个景象，胃里一阵翻江倒海，握着羽毛笔的手心渗出冰冷的汗。
缓缓转过头，杰克浑浊的眼睛死死盯住艾伦，那目光仿佛穿透了他的心肺，抛出那个如同恶魔低语般的问题：
“那么，小朋友…告诉我。”
他的声音不高，却字字如锤，敲打在艾伦的心上：
“让一个人承受世间所有的痛苦，以换取全世界的幸福……你会不会觉得…很‘值当’？牺牲一人，拯救苍生？嗯？”
艾伦的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攥紧了。
他猛地往后缩了一下，仿佛杰克的话语带着实质的寒意。
没有一丝犹豫，少年的头颅如同被弹簧拉动，用力地、坚定地摇了摇。
他湛蓝的眼中燃烧起愤怒和一种近乎本能的道德火焰。
“不！绝不值当！”
艾伦的声音因为激动而有些尖锐，却异常清晰：“一个人的幸福与苦难，就不该被他人所定义！更不该被拿来放在天平上称量！”
“为了所谓的‘全世界幸福’，就强行将无尽的痛苦加诸于某个无辜的个体身上？”
“将自己的幸福建立在他人的永恒地狱之上！？ ” 他首视着老头，一字一句，掷地有声：
“没有什么比这更可耻、更虚伪，更像是魔鬼的交易了吧？！”
他的质问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，带着少年人未被世俗污染的纯粹正义感。
老杰克看着眼前愤怒而坚定的少年 。
那张布满皱纹的脸上，先是掠过一丝极度的惊讶。
随即，一种难以言喻的、混合着释然、苦涩和某种……欣慰的复杂情绪，如同涟漪般在他眼底深处荡漾开来。
他嘴角似乎想扯动一下，最终却化作一声更深的叹息。
然而，艾伦的愤怒很快被一种更深的警觉取代。
他猛地一个激灵，像是刚刚从沉重的哲学思辨中挣脱出来，突然意识到了某个被忽略的关键问题。
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眼前这个神秘莫测的老酒鬼，身体微微前倾，声音充满了惊疑：
“等等！老头！不对！非常不对！”
艾伦的声音带着穿透性的质疑，
“为什么？你为什么要把这些…这些惊天动地、足以颠覆王国、甚至可能引来杀身之祸的秘密，全都告诉我？”
“一个初次见面的陌生人类？维多利雅、诅咒、瓶子、载体……这些东西，你随便透露一两个碎片化的消息，就足够让我‘付账’了！”
“为什么……要全盘托出？！”
闻听此言，老杰克浑浊的目光迎上艾伦锐利的审视。
他没有躲避，也没有再用那种醉醺醺的傻笑掩饰。
这一次，他的眼神异常平静，甚至带着一种…托付般的沉重。
“为什么？” 杰克重复了一遍，声音低沉而清晰：“因为……你会把这些故事带回去，不是吗？”
艾伦一愣。
杰克的目光仿佛穿透了仓库腐朽的墙壁，投向了遥远而充满希望的未来：
“就像……会有勇者最终打败盘踞在财宝上的恶龙，也总会有人……去掀开那些被权势者刻意埋葬、掩盖的‘历史’真相。”
他转过头，再次看向艾伦，浑浊的眼中闪烁着奇异的：
“妖精王国病了，小朋友，病得很重， 沉溺于虚假的和平，畏惧着外界的变化，内部腐朽蔓延……它需要一剂猛药。”
“它需要的不是神迹，不是牺牲某个可怜的‘载体’……它需要的是看清自己的病灶，需要勇气去刮骨疗毒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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